“阿鹿小姐，就你一个人吗？”

凯蒂冲着阿鹿扬了扬下巴，端起了手中的气枪。

“你猜？”阿鹿微笑着挑衅道，随后转身向树林方向逃去。“看你有没有本事干掉我了。”

阿鹿像一只轻盈的梅花鹿一般，在密林里窜来窜去。凯蒂在身后穷追不舍，这位神枪手小姐的速度并不比阿鹿慢，两人的距离反而在逐渐缩小。

“砰——”凯蒂瞄准阿鹿的方向开了第一枪。阿鹿早有预备，整个身体向右侧一沉，钻进了一片灌木丛中。凯蒂的射击明显带有预判，一颗飞驰而来子弹击中了灌木丛阿鹿后背的位置；然而，令凯蒂没想到的是，灌木丛里有一块低垂的树枝，恰好挡住了飞行的子弹。

既然凯蒂的射术百发百中，想要躲避凯蒂子弹的路线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利用灌木丛的视野阻碍制造陷阱，诱使凯蒂射击树枝或者树干，继续给小羽拖时间。阿鹿一边思考着，一边将凯蒂向G1的方向勾引——凯蒂击杀自己的位置距离左半区越远，小羽寻找思思的时间就越多。

“你的盟友呢？没有人来救你吗？”凯蒂试图用语言让阿鹿分心。“是你的盟友已经抛弃你了吗？”

“我劝你小心点——小羽就在你身后瞄准你呢！”阿鹿倒是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反而用相似的话术来迷惑凯蒂。

凯蒂将枪架在一棵低矮的树杈上，冲着阿鹿开出了第二枪。这一枪，阿鹿选择预判凯蒂预判的预判，正当凯蒂以为自己不会尝试躲避弹道而继续高速前进之时，阿鹿突然虚晃一枪，俯下身子向右侧方猫腰闪避。

“砰”的一声，子弹擦着阿鹿的脑袋顶过去，击中了她身后的树干上。这一下急刹车加上九十度转弯，让阿鹿的右膝盖几乎被撕成了两瓣，但舞蹈生的优秀柔韧性在关键时刻保住了她半月板的安全。这位林鹿队的队长只是踉跄了两步，便又恢复了高速奔跑的姿态，反倒是凯蒂架枪射击耽误了不少时间，和阿鹿的距离一下子被拉开了。

阿鹿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滞在原地的凯蒂，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然而，也正是这一个回头让阿鹿一下子没有看清前面的道路，一根凸出地面的树根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咚——”

阿鹿的脚被树根绊了一下，高速奔跑的她完全刹不住车，整个人如同被滑铲了一般，脚踝几乎被扭成了九十度，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唔……”阿鹿面目狰狞，想要再次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脚完全使不上力——突如其来的摔倒让她的脚扭伤了韧带。

“阿鹿小姐，没事吧？”凯蒂闻声而来。两人虽是对立阵营，但凯蒂还是第一时间关心起阿鹿的安危。

“小问题……呃……”阿鹿尝试站起来，却连一步都没有迈出去便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凯蒂两步追了上去，将气枪对准了没有反抗能力的阿鹿。“砰”的一声，第三声枪响终于命中了阿鹿的后背。在完成射击之后，凯蒂第一时间蹲在了阿鹿的身边，替阿鹿摁住了受伤的脚踝。

“别硬挺了——你已经被击中了。”生怕阿鹿再乱动加重伤势，凯蒂连忙劝说阿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望着凯蒂尚热的枪口，阿鹿也知道自己出局的命运不可违逆，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好，凯蒂——你赢了。”阿鹿向凯蒂伸出了手，而对方也友好地与阿鹿击掌。

“黄队，陈心鹿，淘汰——黄队，全员淘汰！”

听到阿鹿出局的消息，小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自己终于能摆脱纠缠自己一整局的小青了。

“小羽！小优还有两分钟解禁！你动作快点，没时间了！”急得小青冲着对讲机拿头的小羽大喊，但很快被裁判禁止，示意出局的队伍需要尽快离场。

而在另一头，凯蒂看着已经站不起来、被两名裁判架起来的阿鹿，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没想到啊阿鹿小姐，你居然为了你的盟友牺牲自己——此时此刻，小羽应该在左半区追击思思吧。”

“看是她快，还是你快了。”阿鹿倒也没有隐瞒。

“只怕是……来不及了哟……”

凯蒂举起右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什……么？”

在阿鹿震惊的眼神中，思思从远处的树林中怯懦地走了出来。

“思……思？”阿鹿的瞳孔一下子放大了好几倍。“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进攻压力在我们这儿，我们自然会主动进攻——但你真的以为，我会把思思留在安全的区域吗？”终于，凯蒂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可能你们会觉得猎物是拖油瓶，但我从来不担心这个：就算是和小羽一对一单挑，我也有信心让小羽在看到思思之前就倒在我的枪下——若是你们队的韩小青那个运动女，我或许会纠结一下；但小羽嘛……我完全不担心。”

阿鹿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她万万没有预料到，凯蒂对自己的运动能力有如此的自信，就算是冒着保护猎物的风险，也敢把思思带在身边和小羽负重训练。

“不过呢，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小羽根本就不在这里。”凯蒂双手一摊，继续说道。“当我看到F2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选择了牺牲：很令人感动，但抱歉，冠军是我们的。”

“等一下！凯蒂，你不能拿冠军！我有事要跟你说！”阿鹿急忙想要把杰西卡的事告诉凯蒂，想求凯蒂网开一面，但凯蒂明显听不进去。

“有什么话，等比赛结束再说吧！等小优解禁……”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断了凯蒂的发言。

凯蒂震惊地看向自己的右肩：自己居然被命中了，命中自己的竟是一颗绿色的子弹。

“倏——”

一个浅绿色的身影从南边的丛林中杀出，阿鹿和凯蒂同时呆在了原地，两人都没想到竟然还有变数。

“阿鹿！抱歉，我……我来晚了！”

竟然是小羽！

“你……”凯蒂难以置信地看向小羽，随后立马反应了过来，大声地冲着自己的同伴声嘶力竭地喊道。“思思！跑啊！”

思思吓得连连后退，听到自己的队长的提醒，急忙转身向丛林的深处逃去；而小羽来不及和阿鹿寒暄，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思思逃跑的方向，提着手中的枪追了上去。

湿冷的丛林深处，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树叶“哗啦哗啦”地作响，一前一后划破了幽暗的宁静。思思的双腿在狂奔中微微发颤，每一次落地都仿佛踩在了膀胱的刀尖上。她早已忍到极限，身上的厚冬装紧紧勒住腹部，像是拧紧了的水龙头，但却压抑不住那即将崩溃的水压。

每一步奔跑，都是一场对膀胱的酷刑，她咬牙忍着，手不自觉地伸向大腿之间压紧，却根本止不住那种仿佛湖水溢堤般的胀痛。此刻的她早已憋到了极限，原本以为凯蒂能够顺利击杀阿鹿解禁小优，进而碾压绿队取得胜利，没想到小羽竟然在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出现在了最致命的位置。

为什么啊？为什么小羽会出现在这里啊？

思思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明知阿鹿选择牺牲的情况下、还要不顾本队猎物的安危去回救阿鹿？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小羽满身泥泞，表情已不像人，更像一头嗜血的猎狼。

“别跑……别跑！”小羽低吼一声，冲刺着掠过低矮的灌木，子弹呼啸着从枪口划出，“砰”的一声，擦过思思身边的树干，惊得她差点失禁。

“不要！不要！”

或许是枪响击溃了思思最后的心理防线。那一刻，思思脚下一软，终于再也绷不住了。她跪倒在地，手指死死抠住泥土，整个人弓起身子，身体因剧烈的尿意和恐惧而颤抖。热流终于冲破了她的底线，“嘶——”地一声，一阵闷响从她裤裆深处迸发出来，热意飞快地浸透棉裤。

小羽像一道残影扑上来，翻身将她压在地上，双腿卡住她的腰部，一枪抵住她的胸口。

“去死——”

从未有人见过小羽如此神态：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一般、亦或者是一头咆哮的野兽。她几乎是咬着牙扣动扳机，全然不顾气枪在如此近距离可能会对思思造成的伤害，她的眼里只有对猎杀的渴望。

“砰——”

气弹从枪口爆起，尘土与痛感一齐散开。思思睁大了眼睛，泪水、汗水、尿水混作一团，彻底崩溃在冰冷的泥地中。她的裤子已经被尿打得精湿，淡黄色的尿液像是被炸开的水气球一般，随着自己的中弹而彻底一泻千里，在她的内裤里鼓起一个水泡，随后被小羽的身体压扁，透过厚厚的冬裤，浸透在蒙特利尔的针叶林土地上。

“红队，李思思，淘汰——红队，全员淘汰——游戏结束！”

失败、失禁的耻辱一头涌上了思思的心头，“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而小羽则是喘着粗气从思思的身上站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的思思，将手中的气枪扔在地上，有些踉踉跄跄地向回走去。

路过的凯蒂和她打招呼，她仿佛没看见一般地擦身而过，径直走到了阿鹿面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追上思思、又是怎么终结了比赛的，见到阿鹿面庞的一瞬间，小羽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扑通”一声瘫软在了地上。

“小羽？你还好吗？”阿鹿连忙挣脱裁判的手，由于自己也站立不稳，一下子跪倒在小羽的面前，将小羽的脑袋搂紧自己的怀里。“结束了，已经没事了。”

“阿鹿……我……我做到了吗？”小羽像是丢了魂似的，将脸贴在阿鹿的胸脯上，喃喃地问道。

“你做的很好——幻星队败了，我们成功了。”阿鹿将小羽搂得更紧了，一边抚摸着小羽的后背，一边轻轻地问道。“不过，我和Berry都让你去左半区——你是怎么知道，思思会在右半区出没的？”

“我不知道……只是直觉告诉我，以凯蒂的性格，不会抛下思思一个人不管的。哪怕再危险，也会把思思带在身边。”

“这对于凯蒂来说，绝对不是最优解……”

“是的，但……凯蒂还是这么做了不是吗？”小羽猛地抬起了头，这一次，她选择直面阿鹿的双眼，并且看不到丝毫的犹豫和躲闪。“而且，阿鹿，你在D4饮水区说的话，我觉得不对！”

“哦？哪里不对？”

“你说牺牲掉你是最优解——凭什么是最优解？为了胜利而牺牲同伴的选择，难道配得上最优解吗？”小羽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但还是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接受这样的最优解，所以我……我才想要回到F2去救你，并且不怕和凯蒂单挑！你为我们付出了足够多，我不愿意看着你……在最后关头被当做弃子去牺牲！”

阿鹿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仿佛和昨天那个因为犹豫而不敢按红灯的女孩判若两人——或者说，更像是同样的一个人，但眼前的她显然比昨天的她更加坚定。

“阿鹿，你昨天说，是我的行为让团队承担了后果，是我让我的同伴失望了……”小羽吸了吸鼻子，她的眼角似乎有泪光闪烁。“如果今天还是因为我的任性抗命，导致藏在左半区的思思逃脱的话——那么，也是我辜负了同伴的信任吗？”

小羽的一席话，让阿鹿怔在原地，很久很久。

如今小羽赌对了思思的位置，这才成了团队的救世主；若是自己和莓的判断是正确的呢？小羽是否需要为自己的抗命付出代价呢？

直到莓和小青赶到了两人的身边，几人聚在一起庆祝胜利的时刻，阿鹿才想明白了答案，对着小羽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无论结果是什么，你都做出了你的选择——你的选择，值得代表团队的选择。”

“猎人队这个团队，不是只有Berry马首是瞻、也不只允许杰西卡临危独断——你的选择亦是团队的选择，你的判断和你的行动，是同伴愿意相信你的证明、也是你回馈同伴的机会，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做到了你应该做的事，也正是这个队伍当下会做的事。”

“我为我昨天的发言道歉——你的选择不必由同伴承担后果、我也不该说你可能会让你的同伴失望。”

“因为你，亦是团队不可或缺的一员。”

小说相关章节：胡狼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