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於眼前的光有些刺眼，但不到難以直視。

落於林地中央的天體將泥草砸出窟窿，破碎四散的淡藍晶體一點點消散著，在空氣中混合著焦木與水霧的氣息，化為晨露的一部分。

黛紫群青的星河滴落到了地面。

緊張得口乾舌燥，但源自於人類根本的好奇心促使她往前走了幾步，被眼前異像迷惑著走向未知。

因為忽明忽滅的星火太過漂亮、因為她看到了落於窟窿中的星星本人。

睜開眼的瞬間起身，淡藍的髮絲像是流星尾端帶著的淡藍曳火。她看著眼前的她、感受著髮絲彷彿有自我意識的觸碰，燃燒著卻沒有溫度，流動著、觸上了臉頰。

無名的星是以少女的模樣降於眼前。

她張口發出了不屬於此地的聲響，一串像是音樂的囈語，又像是其他種族的歌聲。

不知為何想到了徜徉的海豚，不過是游於星河彼岸。

顫抖著眼皮，緩緩睜眼……該怎麼形容呢？

像是捨棄了生命的本質成為星宿本身一樣。面對美麗的事物時不應迴避……不、這已經超出認知。

漂亮得令人心生畏懼。

忽然，嬌小的她像是燃燒殆盡，褪去了一直散發的波光，癱軟到了懷裡。

冰冰涼涼的。

—

「Sophia、想要…吃，那個」

「等一下、37 別直接咬！」

麵包包裝紙上的齒痕也成了經驗的部分，至少魚缸中的金魚不再被當成食物的一種選擇。

她無奈的笑是習慣的寵溺，自那天將虛弱無比的37 帶回家之後都是如此。

淡藍色的她沒有什麼確切的情緒起伏、對於一切都懵懂無知，就像是未經世事的孩子。Sophia 將此視為責任、就像必須對撿回來的小生物負起責任一樣。

「37，向人道別的時候要笑」

送走了最後一個孩子，關上門後Sophia 無奈的笑著說道。

「可是……Sophia 妳明明不喜歡那個孩子的家長，為什麼不用更有效率的方式，像是無視呢？」

「……即使如此，那孩子也是無辜的」

「所以、妳下次也不可以對她偏心」

小小的教室是Sophia 在小鎮的飯碗，不喜歡大城市的喧囂，但與世隔絕的鄉間有些不便，於是選擇了此地。

「嗯…雖然我不能理解」

「但我知道了」

她牽著她的手，走在回家路上，細想這半年來的相處，很明顯的能感受到37 的特殊。

不同的文明與知識、成長經歷。對於37 的存在她感到新奇又有趣。雖然偶爾會被意料之外的情況嚇到，但日子久了37 學會的越多就越來越沒有違和感。

「妳喜歡擁抱嗎？Sophia？」

她看著跨坐在身上的37 ，湖藍色的眼睛閃爍著、仔細地觀察自己的反應。

唉……是的，偶爾也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先從我身上下來，37」

「不，今天褐色眼睛的女性孩童教我要表達喜愛可以用擁抱這個動作」

「她有名字的」

「那不是重點 Sophia，我想要被妳喜歡」

她湊了過來，像是一隻撒嬌的貓，蹭著脖頸摟住，一如往常冰涼的身體凸顯了自身的滾燙。

真糟糕……

「妳的心跳變快了Sophia ，這是為什麼呢？」

「耳根也紅了」

「……唉，喜歡的意思對於人類來說有很多種」

「首先是對於家人的喜歡、朋友的喜歡、還有……」

「伴侶的喜歡」

「我不太理解差別，但我想要跟Sophia 變成最親密的喜歡，嗯……我可以三種都要嗎？有關係可以定義這種喜歡嗎？」

思索的路徑很快的導向那對於關係的忠誠。

關於教堂、誓言、還有神父與婚戒。

她眨了眨眼睛，感受到思想鬥爭與發燙的臉頰，躊躇著要不要向37 解釋人類文化中才有的約定承諾。

以一個高知識生物來說未免有些小家子氣。

「…我想是有的，但」「是什麼？」

她被逼著解釋了婚姻的目的。

「所以是為了組成家庭並且繁衍後代的儀式？原來人類只會有一個伴侶」

37 認真的思考著，而後忽然抬眼，輕笑的模樣是多次嘗試後最完美的弧度。

「Sophia，那妳要不要跟我結婚？」

美得讓人差點點頭就這麼定了一場荒唐的婚事。妳並不明白啊，關於我那肆意生長的好感。

會有明白這些的一天嗎？

會有跟我同頻率的心跳嗎？

「……不要」

忽略了37 很多的問句，起身將像貓的她趕到一旁，拿起毛巾準備去淋浴降溫。

或許這是唯一的煩惱吧，Sophia 想著。

—

無法控制的未知是恐怖的。

恐懼比瘟疫還要快速的蔓延，有人說是詛咒、有人說是中邪、更甚者說是撒旦來取走靈魂。

這時，宗教成了僅剩的依靠。

總得有個心靈寄託。他們說著。

但無知的羔羊們將靈魂寄託到了誰那裡去卻不曾過問。

—

違和感。

撒旦取走靈魂？

受過高知識教育的Sophia 並不相信小鎮居民的胡言亂語，但她也可以理解人們被無力感吞噬時的惶恐。

起因是約兩個月前開始出現所謂 “被取走靈魂的人”。

對於任何事物都毫無反應，彷彿變成了不會思考的傀儡，日復一日機械性的重複相同的流程。

說到底那還能稱為人類嗎？

兩個月前……

她抬眼看向37 ，正開心的吃著巧克力冰淇淋。

「教堂的工作…還好嗎？」

「最近應該蠻忙的」

「嗯？還好，和平時差不多」

是的，兩個半月前，她自認小教室不需要37 的幫助，而且對方也掌握了人類社會一定的社交方式，便讓37 開始去鎮上的教堂幫忙。

「…是嗎」

「怎麼了Sophia ，妳只有遇到難題時才會有這種表情」

「什麼表情？」

「縮小的瞳孔、皺眉的程度、下垂的嘴角、抿很緊的唇、肌肉的緊繃程度、比起平時快三到六下的心跳……」

「好了、好了」

她揉了揉眉心，而後輕嘆了一口氣。

「我只是、鎮上最近不太安全」

「我覺得……不太對勁」

「為什麼？我覺得現在很好」

「比起之前任何時候都好」

違和感。

空氣凝固了，不上不下的讓她喘不過氣。

心跳跳得很大力，啊啊……不可能吧？不可能嗎？還是只是……不行，冷靜下來，她聽得到心跳聲……

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現在、很好…是、什麼意思？」

「嗯？」

37 輕輕歪了歪頭，學人類做出了疑惑的動作，雙眸卻像玻璃珠一樣清澈過頭。

「字面上的意思？Sophia ？妳還好嗎？」

「妳在冒汗欸，為什麼？明明現在的氣溫是最適合人類生存的溫度」

適合人類生存的溫度。

我忽視了什麼？妳並不是人類啊。是妳嗎？

妳跟那些被奪走靈魂的人有關聯嗎？

光是想到如果是自己導致這場災難，Sophia 就感覺一陣反胃。

「Sophia！妳到底怎麼了？！」

「別、碰我」

「我沒事，可能有點累了」

「我有學過怎麼照顧人了」

「我會照顧妳的Sophia 」

我無法分辨。此刻的表情、情緒，究竟是真實的、還是演出來的？

「妳、答應過我不會傷害任何人對吧？」

「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Sophia，妳真的需要很多休息」

「但我還是會回答妳，是的，我答應過妳平等的對待、不傷害任何人」

「哈……是啊 ，我可能是真的太累了」

在闔上雙眼前，看著37 的微笑甚至感到有些愧疚。

只要去教堂一趟不就知道了嗎？

順便去接37 一起回家。沒錯，為什麼要自己嚇自己，只要親自確定就好了。

只要消除那點疑慮就好。

只要消除……

Sophia 是保持著這種想法走向教堂。

不過明明已經晚上，為什麼會這麼亮？

不安感猶然而生，從窗戶透出的光神聖得詭異，這簡直就像把虹橋直接塞進教堂裏頭的程度。

她忍著恐懼快步走過去推開了教堂的門，那瞬間馬上被異常的亮光給淹沒。

「……37、妳在哪？！」

總算能勉強辨認眼前時，Sophia 後悔了打開潘朵拉的盒子。

有見過災厄發生的那一刻嗎？一場難以想像的悲劇發生在你的眼前，而你無能為力。

而且，“你” 是造成這場浩劫的主因。

莊嚴的教堂裡，彩色玻璃透入的月光下，彷彿打著聚光燈、琉璃色的她。

四周飄著被七彩的光抓起的人們，一條條觸手上的眼球同時看向自己、無數雙眼睛看著自己、那些人、那些曾經擁有靈魂的人們，正在餵養壯大眼前的怪物。

神聖的、不可褻瀆的，能夠超越時間的她輕鬆的主宰、支配這個空間。

『Sophia、Sophia、Sophia……』

她認識這些人、每個人，每個痛苦僵直的身體、五官、流出的血淚，“他們” 看著自己。

『是妳的錯』

『是妳殺了我們』

抹滅過去、奪走未來。

“妳” 是造成這場浩劫的主因。

「住手……」

嗓音嘶啞的像是聲帶被砂紙磨過，她想要阻止這一切，步伐卻往後踏了一步。

好漂亮、好恐怖，是我救下了這個怪物嗎？

是我的錯。

「Sophia！妳怎麼過來了」

37 轉頭看向自己，一如往常的露出笑容。

不、不，事到如今才認清了事實，妳不是人類、不要學人類表現出喜悅。

「不要過來、住手、把他們放下來」

「嗯？為什麼？」

「我只是給了他們想要的永恆」

37 抬起頭看向飄於天上的人們，眼神是平淡而欣慰的。

「妳看，他們都不會再痛苦了」

「只會在最美好的地方活著」

「不、不，37」

「這裡、對人類來說這裡……“現實” 才是活著的意義啊」

37 表現出了疑惑，輕輕歪了歪頭，淡藍色的眼睛閃爍著過於透明的光，就像將靈魂的餘暉淬煉於眸中，同樣美的讓人恐懼。

「我不明白，Sophia」

忽然，無數的觸手伸向自己，她想要後退卻摔了一跤，跌坐在地上的同時只看到觸手只是將後路堵起，而後37 將那些人緩慢的放回了地上、收起身上過分的延伸之物。

「就像我依然不明白為什麼身為 “老師” 就不能忽略不喜歡的學生」

37 每往前走一步都更清楚的看到Sophia 眼裡的恐懼與絕望。但是，是妳說的啊 —“希望他的問題能夠解決、希望他們一切順利、希望他們不要太難受……” 我只是實現了妳的願望。

「那麼，妳也不會忽略我對吧？」

直到站在Sophia 的眼前蹲了下來，與她最親愛的友人平視、伸手牽起她的手，像是以前親暱時一樣將她的手心貼到臉上。

誇誇我吧。像以前一樣，用妳溫熱的掌心摸摸我的頭、用彎起的唇親吻我的額頭，就像天使給予祝福一樣。

「哈、我怎麼可能……！」

Sophia 用力抽開了手，哆嗦著扯著頭髮，像是想把自己拖出這場惡夢一樣哭著、笑著、掙扎著，最後只能蜷縮起來，看著37 起身，連同後方失去靈魂的傀儡一起。

那好似不太在意，卻又像是有些悲傷的神情讓她作嘔，我被騙了，被妳的演技騙了。

模仿人類有趣嗎？

「妳、不是人……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

「妳瘋了嗎、怎麼能把人變成那樣？？？」

「還、還表現的好像很難過一樣？！」

妳怎麼能同時感到悲傷卻又輕而易舉的奪走他人的人生？37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回頭看了一眼，而後再次看向自己。

「Sophia，我今天的工作結束了」

「我們一起回家吧」

Sophia，為什麼妳的手心那麼冰涼呢？

我們的溫度第一次同步，但我卻感覺，妳離我好遠好遠。

—

妳不開心嗎？這是一切疑問的解答啊。

接近真理會讓妳感到恐懼？

我以為這是所有會思考的生物都在追求的最高殿堂……所以我有時候真搞不懂妳到底想要什麼，Sophia。

—

推開門，迎來了火光與硝煙，臉上、身上被無數鉛珠貫穿，她摸了摸脖頸，先讓那處地方癒合些許，頭才不會掉下來。

「Sophia，我回來了」

「是霰彈槍嗎？用來獵鹿的？」

鮮紅色的鮮血濺滿門口，不、不要再模仿人類了、去死、拜託妳了、去死……第二聲槍響之後37 伸手捏著槍口往上抬了些許，抵在胸口輕聲說道。

「Sophia，妳拿槍的姿勢不對，後座力會讓妳的肩膀受傷」

「不要受傷了，下次要抵住槍托」

「然後對準我的心臟，這樣我才會沒辦法動彈一陣子」

她開心的笑了，天真的像是孩子。

在短暫的談話之間，身上的窟窿已經全部癒合消失，她接過槍枝，放到木箱裡，跟沾滿乾枯鮮血的斧頭與刀子堆在一起。

「我好想妳」

Sophia 失神的看著天花板，冰涼的擁抱讓她心裡一陣惡寒，反胃的感覺反覆帶起那天的記憶。對於現實的抽離感早就大過了肩膀的疼痛，低頭看了一眼窩在身前的怪物，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曾經每天會因為這種親暱而感到開心嗎？

她推開了37 ，轉頭進了客廳。

「把門口、清乾淨」

「好的」

打掃完後她靠在Sophia 身邊，像是往常尋求安撫的貓。如同一般同居情侶一起窩在沙發上看著電視閃爍打發時間。

「Sophia 為什麼那個人會喜歡上她呢？」

「Sophia 這首歌的頻率很棒，我想對緩和人類的情緒會有幫助」

「Sophia 我第一次看到那種食物，妳有吃過嗎？」

客廳暖黃的燈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打開，兩人之間不再有一來一回的對話，一片陰暗中只有電視螢幕閃爍，伴隨著37 時不時的幾句話。

直到影集結束，37 關上了電視，在一片寂靜之中輕聲說道。

「Sophia，我可以讓妳知道任何想要知道的事情，所以拜託了，跟我說說話吧」

「哈哈哈哈，好啊」

「那告訴我吧37 」

「要怎樣才能殺死妳」

她愣了一下，然後斂下眼神。

「我想需要相當於太陽爆炸的能量，而我剛好處在中心點，才有可能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Sophia 沉默了一陣子，無神的雙眼看著坐在身上的37 ，從內袋拿出了打火機與一根細長的女士菸。

「哈、哈哈」

她叼著菸，試圖將打火機點燃，細小的火星點不起火，令人煩躁的喀喀聲迴盪，就在她快要因為點不起來的火、面前殺不死的她、無數只剩軀殼的人而憤怒時，37伸手接過了她的打火機。

「如果妳想要，我可以在每天回家時假裝死掉一陣子」

打火機擦響黑暗，遞到了菸尖，只有彼此之間一瞬的火光照亮了Sophia 眼下的烏青與憔悴的面孔。她抬頭吸了一口，燃著細小的火光。

如果那能讓妳開心的話。37 很輕的補充道。

開心？

Sophia 邊笑然後再吸了一口，一邊咳一邊故意讓吐出的煙霧瀰漫兩人之間。

「啊啊……原來我殺不死妳啊 37」

她用嘶啞的嗓音說著，無神的看了眼窗外的荒蕪。

細微的好感沒辦法顛覆你犯下的罪，我無法就這樣把半個城鎮的人們變成空殼的事實遺忘，最終這半調子的愛也只能是懲罰自己的枷鎖。

「原來我殺不死妳啊……」

她笑著，喃喃自語的將抽完的菸捻熄於手邊的煙灰缸，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槍，指向自己的腦袋。

—

Sophia 已經把自己關在房間好多天了。

聽到了推開房間門的37 ，沉默著聽著腳步靠近、床的另一邊陷下去、然後靠到了背後貼著，手環上腰際。

「Sophia…」

沒有明顯的冰冷，而是差不多的。貼在背上的溫度、甚至能隱約感覺到……

「感受到了嗎？我的體溫、還有心跳、脈搏」

「妳上次說，我冷得像屍體，才把我推開」

「只要妳再多觸碰我、跟我說話，我就能模仿更多。妳看，我是不是越來越像人類了？」

好溫暖，就跟“人類”一樣。

她回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所以啊，Sophia ，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但妳的眼睛，好漂亮，好像難得一見的星河、好像死去後才會見到的虹橋。

超脫了一切情緒、生死的妳是涅槃啊。

「唔…！」

忍住作嘔的感覺用力捂著嘴跌跌撞撞的跑去廁所，彷彿想要就著馬桶嘔出被侵蝕的精神。

哈哈哈、哈、哈哈……

她回頭，不太在意自身過於狼狽的樣子，慘白的臉上冷汗眼淚唾液隨意黏著枯槁的髮絲。

如果說，妳對我的偏心是愛的話……

「好好笑、太好笑了、我這輩子是不可能把妳當成人類的」

「有趣嗎？嗯？37？有趣嗎？！」

那麼妳對我的愛，何嘗不是一種地獄。

「看著我因為妳碎裂有趣嗎？！」

—

妳的侵蝕遠比沉積更多，直到有天終於連站得住腳的地方都沒有。

才發現，我連回頭都是妳的餘燼。

—

不再掩飾的淡藍色瞳孔漂亮的不可思議，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色彩，蠱惑著去追求魔盒裡的希望。

那些人也是如此嗎？那些無辜的人們也是因為妳的未知而被誘惑嗎……

好恐怖。

一條條觸手生於水、流動虹光，就像編織出翅膀、卻又顫動著、有意識般蠕動著對於生命的渴望。

如同拎起小貓般輕鬆的抓著兩手手腕拎起，她記得這些東西是如何吞噬掉那些無辜的羔羊、優雅的捏碎，抽出生命的精粹。

所以眼前的這是冥河嗎？是魂魄的色彩嗎？

我會死去嗎？

像是人類的部分，或是說一隻手…觸上了胸口。

「住手、別碰我！」

像是忽然驚醒、許久沒有開口而讓聲音有些嘶啞，恐懼混合著憤怒，劇烈起伏的胸口像是最後的虛張聲勢，又像是性命垂危的掙扎。

37 露出了或許是模仿疑惑的神情，輕輕歪了歪頭。

「我昨天去問了，酒吧裡的人說性交可以紓解壓力？」

「我能感受到妳壓力太大了，雖然我不理解原因，但是妳會好起來的，Sophia」

Sophia 不可置信的笑了出來，又像是瀕臨絕望的崩潰。

不、住手…不要……這是什麼惡劣的玩笑嗎？

「不要哭，我會讓妳感覺比較好」

「我會讓妳感覺好的」

「就像妳之前自己做的那樣，我來幫妳」

陰暗的臥室裡唯一的光源來自眼前的人……不、這已經不屬於人類的範疇，只在一念之間像是神、像是災厄。

落下的布料讓她無地自容，只是閉上了雙眼、不願接受事實的偏開頭作為最後的拒絕。

「Sophia」

她湊過去，吻去了她的淚水。

嚐到的是鹹味、溫熱的、在口中滿溢出情感……松綠的眼眸閃爍著不可置信，抽動的嘴角扭曲出瀕臨崩潰邊緣的低語。

果然好好吃…Sophia 是最好吃的。

不可以、我不能讓妳死掉。

近乎是強硬的捧在臉側，Sophia 無法拒絕這個吻。感覺…好怪、好冰，觸感令她頭皮發麻，這絕對不是人類該有的溫度、我之前怎麼就一次次的忽略了？

造成的災難、此刻的失控，都是我的錯嗎？

沒錯，那自以為高尚的拯救就是災厄的開端。

是我的錯。

用力咬下作亂的舌尖，37 停頓了片刻，輕輕按在脖頸的手讓她嚇得鬆口，殊不知37 的本意只是想要讓Sophia 放鬆。

這個吻太過驚悚，還有長得她差點窒息。

因為缺氧而眼前朦朧，淚水與冷汗沾著髮絲貼在額上，祈禱著自己的狼狽能夠讓她住手。

「嗯……人類原本就會咬來咬去嗎？」

但她只是伸了伸比起常人要長的舌尖，被咬傷的部分很快的癒合。

湊近時表情又換回了愉快的淺笑。

「不要、碰…」

「放鬆點、Sophia」

擁抱、接吻，她被炫目的光包裹其中，於是流動的靈魂纏到了身上，懲罰她的無知。

纏上胸，磨蹭乳尖，另一邊不客氣的張口吮咬，指尖隔著底褲按在敏感，發亮的眼睛緊盯自己每一個反應，恐懼沒有減少快感的事實讓她發自內心的感到絕望。

「嗯…唔、」

下唇被咬出了血，一直處於被拎起狀態的雙手用力過度而有些抽筋，她已經無力掙扎，只是低下頭任由眼淚滴落。

「為什麼……」

「我、不想要……37」

37 停止了動作，伸手一次次抹去Sophia 的眼淚。

「…我不明白，Sophia 」

觸手仍然扣在手腕，但將自己放了下來，她癱軟在床上，看著37 趴在身上悶悶的說。

「就像妳明明有生理反應卻說不想要」

「明明想結束生命卻不告訴我原因」

「之前不是這樣的」

「我不明白，妳就不能像以前一樣教我、抱我、吻我嗎？」

37 眼裡過度耀眼的藍黯淡了下來，觸手像是有意識的尋求自己般纏在身上，那是它的擁抱方式嗎？

我應該感到畏懼、還是荒謬，太可笑了、就連這種時候那些細碎的情感還在作祟，愧疚、無奈、心疼……我無法理解自己，更不想理解妳。

「妳做了那種事、要我怎麼……」

但是，好痛。感覺自己快要溺死了。

「那為什麼會對我們之間造成影響呢？」

「告訴我吧，Sophia 」

「是因為他們也都是人類？但我只是想要……」

幫妳完成願望而已啊。

有說出口嗎？不知道，若綠色的眼神更加悲傷與痛苦，卻笑了出來伸出了手。

雖然纏住但並沒有限制Sophia 的行動，那雙手掐在咽喉，37 卻感覺Sophia 才是那點不著的打火機。

「不准說出口、妳根本不是人類」

如果這是我無法理解的愛，那我們是不是永遠點不著彼此，那些如碎屑的火星只會換來妳的憤怒與悲傷。

「無法理解的話、為什麼還要去做」

「妳沒資格跟我說那種話」

而我燃燒殆盡，連灰都不剩。

指尖的顫抖、充滿冷汗的臉。呼吸不順會造成臉部泛紅、肺部疼痛，她之前有學起來。但她很開心Sophia 總算對自己有反應了，所以天真的笑了出來。

「可是、我…」不明白。

不准說愛，不准……妳不准說出那兩個字，妳沒有資格談論愛，也不准學這個。

於是，一個吻。一個不該發生的、撕咬對方的、猙獰的、令人窒息的吻。

「哈啊……」

唇上的血跡、舌尖上的傷口，我們一定要遍體鱗傷來掩蓋或許真的存在的感情。

手臂已經無力了，她癱軟在37 身上。

「教我，Sophia 」

她輕輕的擁抱自己，細微的光點散在周遭，忽明忽滅的像是星星一樣。是共感，她曾經教過37 人類會用痛覺來避免受傷。

「這樣，我就能感受到了」

37 抱著自己，偶爾的吻，觸手毫不在意的碰觸。或許Sophia 已經放棄了，掙扎也逃不掉，於是第一次放任自己去接受與給予。

底褲被褪去，冰涼蹭上自己才發現溫度的差異、潮濕的程度，我總算是瘋了嗎？

「Sophia…嗚…原來、這裡也會有感覺」

「閉嘴…」

「那我可以放進去嗎？」

「…我說不行妳就不會做嗎？」

「我想我會說服妳的，因為感覺還不夠」

光滑柔軟的東西蹭著，感覺好冰、好怪，她張口用力的咬上她的肩膀作為回應。

「唔…」

放進來了，太大了、好脹…好冰…

「有點、痛…」

不由自主的皺眉。才這種程度根本就稱不上痛，妳要承擔的是那些被妳奪走的人生，妳怎麼可以說痛？！

她起身，看著37 渙散的雙眼，扶著觸手，像是在懲罰彼此般用力坐了下去。有點痛，但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頂到深處了、感覺好怪……

「呃…痛…！」

是因為不曾感受過疼痛嗎？37 對於疼痛的耐受度顯然很低，發出了細碎的哼聲紅了眼眶。

她捏著37 的下巴迫使她抬頭，朦朧的眼睛沉滿了星星，像是宇宙一樣，那一滴眼淚正好滑落，美得令人生氣。

「好痛、好痛…為什麼、人類會覺得這種事舒服…」

因為妳不是人類，妳不曾感受痛苦、無法理解活著的意義、沒有感情。

我曾經希望過讓妳學習、理解情感嗎？

「…Sophia…啊、等…這是、什麼」

觸手纏在身上、腰部、手臂、大腿，像是挽留、又像是想要親暱。很緩慢的蠕動、抽出、深入，疼痛變少了，難耐的快感讓她們顫抖、掉淚，像是為了再也不會有交集的心哀悼。

「這是、是妳想要的…」

「做愛、不是嗎？」

37，我好討厭妳，也好討厭無法完全恨妳的自己，每一次跟妳待在一起我都感覺一直在往下墜落，溺斃在妳身上的光裡。

「哈啊、嗯—！」

是舒服的嗎？我不知道，但我忽然有一股衝動好想擁抱妳，Sophia ，這是為什麼呢？

擦不響的打火機無法生出火光的原因，我能問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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