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

忽大忽小的蝉鸣嗡嗡地打搅着那些残留在午睡回味之中、头脑迷糊地在课室上课的学生。

炙热的骄阳侵吞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座椅、楼梯扶手、乒乓球台……皆被烫灼的无法触碰，除了楼内那一间间紧闭的教室之外。点缕凉气俏皮地溜出教室门缝，如同学生散漫的心思四处奔散向外。凉气在飘往操场的那一刻，便被席卷而来的热浪吞噬殆尽。

“无聊。”

余羽百般无赖地仰躺在操场旁的绿荫底下，身后垫的是蓝白校服外套，嘴边叼着随手摘下的杂草，戴有名贵手表的右手单掌抬起，她微眯着那双无神的上吊三白眼窥看指缝间落下的日光。

可垂下的发缕让余羽难以看清指缝间的日光，她无奈从外套里拿出十几块钱的梳子，打理自己那一头前短后长、刘海与两侧发尾持平的黑色长发公主切。这发型与整个校园环境相比，显得是那么的格格不入，要是给学校领导看多一眼，他都能直接拿剪刀帮你剃了。打理麻烦就算了，惹的事情还多。

一想到这，余羽坐起身子捡起一块石子向远处教学楼扔去

“都怪许奚，偏要带我去剪这发型，害我天天被学风扣分、挨老师批评。”

石子被掷去没多远便因重力落下，轱辘轱辘滚在烈日暴晒过的红色塑胶跑道，跑道上蒸晒出的刺鼻橡胶和沥青味，摇摇晃晃撞入余羽鼻间。她立即转身背对跑道，逃离这股令人厌恶的气味，如同即将到来的高考以及……和许奚的离别。

“鱼鱼，你果然在这，怎么又不回班里上课呢?”

熟悉的劝阻声传入耳中，不知何时，一名肩上搭着两条麻花辫，鼻梁架着幅黑框眼镜，刻板书呆子印象拉满的黑发女生站到余羽身旁。尽管她刻意将自己打扮的如此“不起眼”，但还是掩不住那出人的气质。

“许奚，你怎么又找到我了，我可没和你说过我在哪吧?”

她顶着刺眼的阳光抬头望向比自己高几厘米的许奚，这对话两人不知重复几遍了，每次都是逃了五分钟不到，许奚就找到自己，拉自己回去上课，快的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了。

“很好猜，毕竟鱼鱼你一直在那几个地方待着。”

余羽腕上的手表时不时闪着微弱的红光。

“那几个地方?为了防止被你找到，我可是换了几十个点位。”

余羽气笑了，看来她是把自己当傻子逗呢。

“好了，消消气，不和你争了。给，这是帮你买的。”

冰冷的金属罐贴近流满热汗的脸蛋，余羽刚想发威“狠狠”敲诈许奚一笔，便被它冻的哆嗦了一下。寒意冷透心扉，仿佛寒冰在自己脸上捂着，消退去大片暑意。

“唔，好冷。”

冷的受不了的余羽一把夺过金属罐。

“这是，可乐?算了，看在这冰可乐分上，就原谅你吧。”

事实证明余羽她就是傻子……吗？只不过两人是好朋友她不好追究下去，而且对方可是许家大小姐，想找个人还是简简单单的。只是，每次都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自己身边，有点怪吓人。

“咔嗤”，余羽双指倒扣拉起罐上的铁环，冰凉的碳酸甜水被一口饮入，滋润着干热的喉舌，绵密爽快的气泡在嘴里膨胀。

“唔哈!还是许奚你深的我心，知道我渴了，特意给我买瓶可乐。”

余羽起身拍了拍许奚肩膀，竖了个大拇哥给她。

“满意了?那我们去念书吧。”

许奚拿过余羽手中的可乐，沿着刚才触碰过红唇的边缘，轻轻地抿了一口。

“不要，这么爱念书，你自己去念。”

余羽干脆利落地拒绝了，相比学校里那群成绩优异、脑子好使的学霸，自己只是靠爸妈给学校的几十万混进来的半普通人而已，985211、外国名校什么的，还是太遥远了，而且现实条件也不允许……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吗？”

许奚不解地望向余羽，那眼神仿佛在谴责她为什么要违背诺言。

“不是，我当时明确表示拒绝了好吧，怎么变成说好了？我才不会被你骗到。”

又来了，许奚老是编这种胡话拉自己去学习。就算这胡话是真的，自己也不可能跟她去上课，等会还要去打零工赚钱，补贴家用。本来自己是可以在学校里半混半读的，可家里两个老登投资失败，福祸相依，自己也跟着倒霉，享了十几年福也算到头了。

“好了，别管我了，你快去上课吧，可别耽误你自个学习。”

不过，能勾搭上许奚这个值得信赖的好友，也算爸妈那几十万花的值了。

“不行，还没有解决你的问题。既然你不想到课上学习，那周末来我家，我免费辅导你。”

许奚莞然一笑，手指仿佛蜻蜓点水落在余羽唇上，泛起一圈圈羞躁的涟漪。

“许家大小姐!别那么暧昧，我们只是朋友。”

余羽“不解风情”地拉开她的手指。

“只是朋友吗？之前你在我房间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唔。”

嘴巴被一巴掌堵住了，许奚趁机舔了一下，手汗里夹带着樱花沐乳露香味。

“给我闭嘴，许奚!这事不要在学校说，不然我再也不给你提供那种服务了。”

被揭老底的余羽娇怒地捏了一把她的脸蛋。

“好好好，听鱼鱼你的，以后不在学校说了。”

许奚只觉余羽炸毛的样子有趣，眼神凶凶的，像只被激怒、乳牙都没长齐的小老虎，毫无威胁又可爱。

而事情也正如许奚所说，余羽和她不只是朋友，还附带一层肉体关系。这关系说的高雅些，是通过肢体接触完成货币交流；说的难听些就是援交，是Beta（余羽）给Alpha（许奚）处理过剩的性欲。

在这个世界，从2000年后出生的孩子会在青年期阶段，分别觉醒分化成Alpha、beta和Omega，他们被统称为“新人类”，但Alpha和Omega的分化人数少的可怜，似乎只有那些极为优秀之人才会分化成Alpha和Omega，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变化，不过这分化好像对生活也没太大影响，书还要读，钱还得赚，大家就这么平常的过下去了。

许奚与余羽，她们二人的生活原本是两条相距几百公里的平行线，但余羽驾车偏不守规矩，拿着水杯急急忙忙地弯曲几百公里远扑通一下撞倒在许奚身上，水洒的人家满身都是，随后在一来二去的赔礼道歉中，她们也就这么结识。

“所以鱼鱼你来吗？这次的价钱可是上次的两倍哦。”

许奚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比出一个“2”，在余羽面前晃了晃。

三白眼少女看了眼这数字，随后低头数起自己的手指：

“两倍，那就是五千乘于二，二五一十，就等于一万元。”

余羽心动了，这数字对她来说算是巨款了，别说她在超市打一学期的工赚的钱，就连她父母在地产拆迁款给付前，一个月都赚不到一万元。如今只要再次出卖自己的肉体给好朋友，就可以……

“来!不过先声明一下，我可不是为了钱，单纯想向许奚你请教学习而已。”

“那就当这么一回事吧。”

许奚宠溺地帮她理了下额头被汗液粘粘的青丝，心里感慨着鱼鱼的呆傻和对自己绝对的信任，前一次为了五千元轻易把第一次给了自己，说实话自己有点不忍心骗傻子了。但也不能说鱼鱼傻，毕竟她可是对自己有一丝情愫在的。

“对了，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有好好戴着吧。”

“呐，戴着呢。”

余羽抬起手腕，展示手表。

“戴着就好，要是鱼鱼把它弄丢了，我可会很不高兴的。无论走到哪里，鱼鱼都要带着这份心意。”

许奚合拢双手，握住余羽戴着手表的小手。

“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会带着它的，毕竟这可是许奚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实际上是表的价钱太昂贵了，余羽可不敢弄丢，万一以后没钱了还可以卖来换钱。

“听鱼鱼这么说，我也能安全去上课了……”

“等等，不用周末了，我记得今天是周五吧，今晚我就打车过来。许奚，三天连在一起可以给我算多点不……”

越到后面，余羽声音越小。说到底援交这事，还是有点儿不光彩。

“可以，三倍价钱。要是鱼鱼周末陪我一起去动物标本展览馆，给四倍或者更高也不是不可以。”

“四、四倍!?”

榜上大款了，余羽感觉今天可以把工给辞了，以后靠许奚过活。但去标本展览馆还是算了，动物尸体什么的还是太瘆人。

而且援交只不过是为了还清父母供自己读书花的那几十万，迫不得已才去做的，不能作为长远打算。自己不能老是依靠许奚，万一那天人家跟自己绝交了，该怎么办……应该是不可能绝交的吧?

“怎么了鱼鱼，在想什么，是觉得这笔数字很多吗？”

许奚轻抚余羽那因焦虑而用牙齿啃的坑坑洼洼的指甲，看来得找个时间帮她修理一下指甲了。

“当然啦，我去超市干一学期售货员都赚不了那么多。”

余羽感受着手指间相互摩擦的温软触感，她的手指要比自己的长一个指节，更白皙一点，修剪也十分圆润。果然优秀的人，连手指都那么漂亮，而像自己这种浑身上下一无是处，要成绩没成绩，要背景没背景，家里还欠别人一屁股债，以后要是和许奚在一起后，只会是个拖油瓶吧。

自结识起，由阶层差距所产生的自卑矛盾的心结，已困扰余羽三年了。最让自己自闭自卑的一次是：许奚生日，自己辛苦攒钱、精挑细选，送的百元二手相机与另一名女生送的万元相机比起来，是如此穷酸，更别提其他人送的昂贵别致的礼物，还有她们对自己投来的那戏谑和藏不住笑意的眼神，令人不舒服到极点。

“除了今晚的事，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许奚。”

余羽想听许奚亲口说出答案，她不想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如此模糊不清，这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她本就弱势的情况下。这不仅是在求一个安慰答复，还是找寻她们二人可能的未来。

“你问吧，我好好听着。”

许奚摘下眼镜凑近了些，全神贯注盯着余羽双眼，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吐到了她脸上，痒痒的。

“你觉得……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同学?朋友?还是……”

余羽带有些期盼的目光与许奚对视，她紧张地捏住了对方的手指，心跳扑通扑通地加快跳动，刚被冷饮消退的热汗，又在热温与紧张期待下卷土重来

“还是爱人?”

许奚如余羽的心意提前抢答了。

“太好了!那以后我们就是恋……唔”

没等余羽话说完，许奚抽出手指食指竖起成“1”字堵在她嘴巴上。

“不过，我觉得，我和鱼鱼还没到那种地步，目前我们只是好朋友哦，好—朋—友。”

许奚有自己的打算，她准备在高考结束后，向对方正式告白，给余羽一个惊喜，顺带帮其撇清家里的债务，而且现在告白的话，可能会影响余羽本就糟糕的成绩。

“好……朋友?”

余羽沉默了一会，随后强撑起耷拉的嘴角，皮扯肉地笑了：

“啊，说的也是呢，毕竟只有我跟许奚你玩的最来。”

笑容逐渐冻结在脸上，余羽右手搭着左臂，有点提不起兴致的样子。

“那我们今晚再见。”

装作没注意到余羽模样，许奚挥手作别。她很想向鱼鱼解释这一切，但还没到时候。

“嗯好，今晚见……”

躲在树荫底的余羽见许奚走远后，宛如机器指令输入延迟般愣了几秒，才挥手告别。

“呵，好朋友嘛……”

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自己在幻想些什么啊，何况对方还是许家未来的继承人，怎么可能拘泥于自己这朵小而不起眼的野花。

不知不觉中，上下两排牙齿已搭上了坑洼的指尖开始焦虑地磨咬着。

“……不想这些了，该回家收拾行李去许奚家住几天。”

放空脑袋一会后，余羽放下嘴边的手指，拾起外套后往兜里掏了掏，正好有两块散钱坐公交回家，随便还把手机掏了出来，看看有什么消息：

“谁又@我?转发的都是些什么啊。”

网友给她转发条“大”新闻：一条标题是“震惊!小说变现实了!某Alpha居然能硬顶一辆卡车，视频为证!”

“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骗人的，肯定有团队在背后炒作。”

网友老搬莫名其妙的东西给余羽看，都给她整无语了。

［许奚不许笑嘻嘻］：“嘁，一眼假新闻，以后搬这些垃圾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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