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7年4月23日，凌晨03:17，下层区，废弃工厂庇护所，光凪的私人隔间。

空气中弥漫着焊锡的焦糊味、过热的劣质散热风扇吹出的混浊气流，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数根神经加速剂空管散发出的微弱甜腥气。月島光凪蜷缩在她那张由废弃服务器机箱和几块减震泡沫垫凑合而成的“工作椅”上，深蓝色的短发被汗水浸湿，几缕不听话地黏在额头上。她那双经过义体改造的翠绿色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面前由三块不同型号、不同年代的显示器拼接而成的巨大操作界面，瞳孔因为连续四十八小时高强度神经连接和过量兴奋剂的作用而诡异地放大，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屏幕上，无数代码如同奔腾的瀑布般飞速滚动，复杂的网络拓扑图、数据流向分析、以及一个被命名为“衔尾蛇”（Ouroboros）的新型病毒程序的架构图占据了大部分视野。“衔尾蛇”，这是她耗费了数个不眠之夜精心设计的复仇工具，每一个字节都浸透了她的怒火与决心。它的目标，是奥姆尼消费品联合那座号称固若金汤的中央数据堡垒。

她的金属义体右臂此刻正以一种非人的高速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发出细密的、如同雨打芭蕉般的声响。义体表面的散热格栅中，隐隐透出暗红色的高温光芒，接口处与她手臂连接的皮肤早已红肿不堪，甚至有几处因过度摩擦而渗出了细小的血珠，但光凪对此浑然不觉。她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高度集中在眼前这场无形的战争之中。

“咚咚。”隔间的破旧铁皮门被敲响了。

光凪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地低吼道：“滚！”她讨厌在工作时被打扰，尤其是现在，她正处于攻坚“衔尾蛇”病毒最后兼容性调试的关键阶段。

门外传来巴克那略显苍老但依旧沉稳的声音：“是我，丫头。给你送点‘燃料’。你总不能指望靠空气和愤怒来驱动你那台宝贝义体。”

未经允许，巴克推门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散发着浓烈姜味的合成茶，以及一小块用防油纸包着的、不知道是什么成分制成的能量棒。庇护所内的资源极其匮乏，这些已经是巴克能找到的最好的“补给”了。

“放下，然后出去。”光凪依旧没有回头，她的注意力甚至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分毫。

巴克将东西放在一张堆满了废弃数据线和空饮料罐的矮桌上，目光扫过光凪那张因极度疲惫和精神亢奋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眉头紧锁。“光凪，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这是在用命去攻击奥姆尼，还是在用奥姆尼来折磨你自己？”

“我没时间跟你讨论哲学，老头。”光凪的声音中充满了不耐烦，“‘衔尾蛇’的最终注入模块还有三个参数需要校准。如果你帮不上忙，就别在这里碍事。”

巴克走到她身后，看着屏幕上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他虽然不是顶尖黑客，但多年的经验让他能大致看懂光凪在做什么。“你的‘衔尾蛇’，核心逻辑是利用奥姆尼内部多层级权限认证的漏洞，通过伪造的加密密钥进行跳板式渗透，最终目标是他们的中央档案库，对吗？”

光凪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巴克能看懂她复杂的设计。“大致如此。但不仅仅是档案库，”她眼中闪过一丝凶狠的光芒，“我要的是‘心灵收割者’项目的核心数据，以及莉亚·404的全部追踪记录！我要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我明白你救莉亚的心情，孩子。”巴克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但奥姆尼的数据堡垒不是黑渊市场的后门，他们的网络安全部门不是吃素的。你设计的这个‘衔尾蛇’，攻击性太强，几乎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一旦被他们的‘冰墙’系统侦测到异常，你连抽身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需要后路！”光凪猛地转过头，翠绿色的瞳孔因为愤怒而收缩，“我要么拿到我想要的东西，要么就和他们一起玩完！”

“这就是你所谓的计划？”巴克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同归于尽？你以为这是在演下层区那些三流的全息剧吗？你死了，莉亚就能得救吗？低语者网络就能推翻奥姆尼吗？”

“至少我尝试过！”光凪嘶吼道，胸口剧烈起伏，“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阴沟里，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抓走，被改造成那种……那种……”她哽咽了，说不下去了。视频里莉亚那空洞的眼神和屈辱的姿态，又一次浮现在她眼前。

巴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说说你的具体步骤。第一阶段，攻击外围系统制造混乱，这个我理解。你打算用什么作为突破口？他们的公共关系服务器？还是那些相对薄弱的子公司网络？”

光凪重新将目光投向屏幕，语气恢复了些许冷静，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都不是。我要直接攻击他们的‘天眼’系统——奥姆尼覆盖整个中上层区的城市监控网络。‘天眼’系统的数据流量极大，而且与多个部门的核心服务器都有直接连接。只要能撕开一个小口子，我就能像病毒一样蔓延进去。”

“攻击‘天眼’？”巴克倒吸一口凉气，“疯了！你简直是疯了！‘天眼’是奥姆尼防御最严密的系统之一，甚至比他们的金融数据中心还要严密！他们的反击速度会快到你无法想象！”

“我知道。”光凪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所以，我需要你们的配合。金-祥，”她对着通讯器呼叫道，“你的‘数据噪音发生器’准备好了吗？”

“随时待命，‘鬼魂’！”通讯器中传来金-祥略显紧张但依旧可靠的声音，“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预设了三万个虚拟IP地址，可以在三十秒内制造出覆盖七个扇区的饱和式数据请求，足以让他们的初级分析系统过载至少五分钟。”

“很好。”光凪点了点头，“其他小组，按照原计划，在我发出信号后，立刻对奥姆尼旗下十七家子公司的公共服务器发起佯攻，动静越大越好，但注意安全，一旦遭遇强力反击，立刻撤退，保存实力。”

“收到！”通讯频道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巴克看着光凪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整个行动，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听从他劝告的、略带青涩的年轻黑客了。莉亚的遭遇，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复仇之火，也将她推向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光凪，”巴克的声音有些沙哑，“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低语者网络需要你。”

“如果我回不来，”光凪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声音平静得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就让我的代号，成为奥姆尼永远的噩梦。”

2157年4月23日，上午10:00，虚拟战场

“‘衔尾蛇’，注入开始！”

随着光凪一声令下，她精心设计的病毒程序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顺着一条经过伪装的量子加密通道，悄无声息地滑向了奥姆尼“天眼”系统的外层防御节点。

几乎在同一时间，金-祥启动了“数据噪音发生器”。数以万计的伪造数据请求，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向奥姆尼的服务器，瞬间将他们的带宽占满。城市监控画面开始出现大面积的卡顿和马赛克，中层区的交通管制系统也陷入了一片混乱。

“第一层防火墙，正在分析……目标采用动态混淆算法……”光凪的神经接口中，数据流如同实质般冲击着她的意识。她的金属义指在虚拟键盘上舞出道道残影，每一个指令都精确到了微秒级别。

“巴克，他们的‘哨兵’程序反应速度比预想的要快百分之二十！我需要干扰他们的内部通讯，至少十秒！”光凪冷静地判断着战场形势。

“明白！”巴克立刻在另一块屏幕上操作起来，他启动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EMP干扰程序，针对奥姆尼内部安保网络的特定频段进行短时强力干扰。

屏幕上，代表“衔尾蛇”的绿色数据流如同利刃般，艰难地切割着代表奥姆尼防御系统的红色屏障。每一次碰撞，都会激起一连串耀眼的火花。

“第二层，是‘地狱犬’三段式认证！这个我知道！”金-祥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一丝兴奋，“三个月前我跟它交过手，我知道它的后门密钥生成规律！”

“把密钥发给我！快！”光凪命令道。

片刻之后，一串复杂的密钥出现在光凪的屏幕上。她迅速将其输入，绿色的数据流猛地加速，瞬间突破了第二层防御！

“干得漂亮，金-祥！”光凪难得地夸奖了一句。

“嘿嘿，小意思！”金-祥得意地笑了起来，“‘鬼魂’，我已经按照你的计划，将奥姆尼上个月高层会议的加密录音，还有他们和创世纪生物科技签署的几份秘密协议的扫描件，匿名发送到了‘深网回声’和几个最大的地下论坛！估计现在整个城市的黑客圈子都炸锅了！”

正如金-祥所料，在光凪吸引了奥姆尼网络安全部门主要火力的同时，她预先准备好的“礼物”也开始在网络的阴暗角落里发酵。

【深网回声论坛 - 加密版块】

帖子标题：【独家猛料！】奥姆尼与创世纪的魔鬼交易！“心灵收割者”项目真相揭秘！（附带加密音频与高清扫描件）

发帖人：匿名者X

内容节选：“……根据可靠来源，奥姆尼消费品联合与创世纪生物科技正在秘密进行一项名为‘心灵收割者’的非人道实验，旨在通过高科技手段彻底剥夺个体自由意志，将其改造为绝对服从的工具……音频证据显示，奥姆尼高层雷恩·奥姆尼亲自参与并主导了多项实验……扫描件为双方签署的合作协议，明确提及了‘人格模块提取与重编程’、‘标准化服从协议植入’等令人发指的条款……”

帖子下方瞬间涌现出大量的回复：

“卧槽！真的假的？奥姆尼这么丧心病狂？”

“音频我听了，是那个雷恩·奥姆尼的声音。”

“扫描件我看过了，细节非常详尽，不像是伪造的！这帮企业狗，为了利润什么都干得出来！”

“‘心灵收割者’？听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灵魂剥离’技术的升级版！太可怕了！”

“怪不得最近下层区失踪的人越来越多了！原来是被抓去做实验了！”

“有没有大佬分析一下技术细节？这玩意儿真的能控制人的思想？”

一时间，各种猜测、分析、怒骂充斥着整个加密版块。虽然主流媒体被奥姆尼牢牢掌控，不可能报道这些负面新闻，但在网络的灰色地带，这场由“鬼魂”点燃的风暴，正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

“很好，让他们狗咬狗去吧。”光凪的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但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眼前的战场。她知道，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2157年4月24日，下午15:20，奥姆尼数据堡垒，第七层核心防御网外

“该死！他们的‘守门人’AI升级了！它能识别我的渗透路径模式！”光凪低声咒骂了一句，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经过近三十个小时的鏖战，她终于带着“衔尾蛇”艰难地突进到了奥姆尼数据堡垒的第七层防御网。这里已经是核心数据的边缘地带，防御强度呈几何级数提升。一个代号为“守门人”的超级人工智能，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幽灵，不断地修补着被她撕开的每一个缺口，同时还在飞速学习她的攻击手段，并进行针对性的反制。

光凪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由无数数据陷阱和逻辑炸弹构成的迷宫之中。每一次尝试突破，都会引来“守门人”更加猛烈的反击。她的神经接口因为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已经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义体右臂的温度也高得吓人，几乎要将她手臂上的皮肤灼伤。

“‘鬼魂’！情况不妙！”巴克的声音充满了焦急，“我们刚刚收到消息，治安部队突袭了我们在K-9区的另一个安全屋！‘夜莺’和‘铁锤’被捕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在了光凪的身上。

“夜莺”是组织里负责情报分析的女孩，性格温柔但心思缜密；“铁锤”则是一名退役的工程兵，擅长制作各种爆炸物和防御工事。他们都是低语者网络不可或缺的成员。

“怎么会……”光凪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K-9区的安全屋是高度保密的，奥姆尼不可能这么快就找到那里，除非……除非组织内部真的有内鬼！

雷恩·奥姆尼那张带着嘲弄笑容的脸，又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鬼魂，我们必须立刻中止行动！”巴克的声音斩钉截铁，“奥姆尼显然已经掌握了我们的部分行动计划！你现在非常危险！他们很可能正在通过‘守门人’追踪你的物理位置！”

“不！不能停！”光凪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已经到了这里，我不可能放弃！莉亚还在等我！那些被他们害死的人还在等我给他们一个交代！”

“光凪！你清醒一点！”巴克的声音充满了痛心，“这已经不是你一腔热血能解决的问题了！再继续下去，你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低语者网络不能再失去核心成员了！”

“如果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我们还谈什么反抗！”光凪固执地说道，她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屏幕上，试图找到“守门人”防御体系的破绽。

但她的身体状况已经越来越差。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和兴奋剂的滥用，让她的头痛欲裂，眼前甚至开始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幻觉——莉亚的笑脸、父母模糊的背影、以及无数在企业压迫下扭曲挣扎的下层区居民的脸庞，在她眼前交替闪现。

“警告！义体核心温度超过临界值！神经连接稳定性下降！”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她的金属义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敲击虚拟键盘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和生涩。

“该死……给我顶住……”光凪咬紧牙关，试图用意志力压制身体的崩溃。她从口袋里摸索出最后一管神经加速剂，毫不犹豫地将其注入了自己的颈动脉。

一股强烈的电流般的刺激瞬间传遍全身，短暂地驱散了疲惫和幻觉，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剧烈的头痛和心脏的悸动。她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暗斑，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巴克……帮我……稳住……我的……神经……同步率……”光凪艰难地说道，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无法听清。

“光凪！停下来！求你了！停下来！”巴克的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他试图通过远程指令切断光凪的神经连接，但被光凪设置的最高权限密码锁死。

“不……要……管我……”光凪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她的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屏幕，“我……看到……破绽了……”

在“守门人”那看似天衣无缝的防御体系中，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转瞬即逝的逻辑漏洞。那是一个由于系统升级和旧模块兼容性问题而产生的、几乎不可能被发现的后门。

“就是……现在！”光凪调集起最后一丝精神力量，将“衔尾蛇”病毒的核心攻击模块，如同孤注一掷的毒刺般，狠狠地扎向了那个微小的漏洞！

“轰——！”

一声无形的巨响在虚拟空间中炸开。

代表“守门人”的红色数据屏障剧烈地晃动起来，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成功了……我……成功了……”光凪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但满足的笑容。

然而，就在“衔尾蛇”病毒即将通过裂痕涌入核心数据库的瞬间，一股强大到无法抗拒的金色数据洪流，如同神罚般从天而降，瞬间吞噬了绿色的“衔尾蛇”，并将那道刚刚出现的裂痕彻底修复！

紧接着，那股金色的数据洪流调转方向，以雷霆万钧之势，沿着光凪的入侵路径反扑回来！

“不好！是奥姆尼的‘守护神’系统！最高级别的防御AI！它被激活了！”金-祥发出惊恐的尖叫。

“光凪！快断开连接！！”巴克的声音嘶哑欲裂。

但一切都太迟了。

金色的数据洪流瞬间冲垮了光凪设置的所有防御，粗暴地撕裂了她的神经连接，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狠狠地刺入了她的意识深处！

“啊啊啊啊啊————！”

光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随即又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七窍中都流出了鲜血，翠绿色的义眼也失去了光芒，变得一片灰暗。

庇护所内，所有的屏幕瞬间变成一片雪花。

与奥姆尼数据堡垒的连接，被彻底切断了。

2157年4月25日，凌晨01:50，下层区，废弃工厂庇护所

光凪静静地躺在一张简陋的医疗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生命体征监测仪器。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如果不是胸口那微弱的起伏，她看起来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巴克坐在床边，一夜未合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光凪。他的脸上充满了疲惫、自责和深深的无力感。

金-祥和其他几名技术人员则围在另一边的控制台旁，试图修复被“守护神”系统严重破坏的网络设备，并清除奥姆尼可能留下的追踪后门。但进展缓慢，庇护所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她的情况怎么样？”金-祥声音沙哑地问道。

巴克摇了摇头，声音中充满了苦涩：“神经连接被强行撕裂，大脑皮层受到了严重的电磁冲击。她的义体核心也因为过载而彻底烧毁了。能不能醒过来，很难说。就算醒过来，能不能恢复以前的状态，更难说。”

“都怪我！”金-祥狠狠地捶了一下控制台，“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守护神’的启动迹象，如果我的反追踪程序能更强一点……”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孩子。”巴克打断了他，“这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是我们都低估了奥姆尼的技术实力，也低估了他们的残忍。”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另一名年轻成员怯生生地问道，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鬼魂’倒下了，‘夜莺’和‘铁锤’也被抓了。我们……我们还能做什么？”

失败的阴影如同乌云般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曾经因为“鬼魂”的存在而燃起的反抗火焰，此刻也变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时，医疗床上的光凪，手指突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巴克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床边，紧紧地盯着光凪的脸。

光凪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她那双曾经如同星辰般明亮的翠绿色眼眸，此刻却布满了血丝，显得黯淡而空洞。

“水……”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巴克连忙拿起旁边的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用吸管喂给她喝了几口。

“莉亚……数据……”光凪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丫头！”巴克连忙按住她，“你现在需要休息。什么都别想。”

“不……我……我看到了……”光凪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疯狂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执念的光芒，“在……在连接被切断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莉亚的位置……还有……‘心灵收割者’的核心……实验室……在……在万乐宫……地下……九层……”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耗尽她全部的力气。

巴克和金-祥闻言，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万乐宫地下九层？”巴克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确定吗，光凪？那可是奥姆尼防御最森严的地方之一！甚至比数据堡垒还要难进！”

“我……我确定……”光凪艰难地点了点头，嘴角却勾起一抹惨淡的笑容，“他们……他们只以为……彻底摧毁了我的意识……但他们……不知道……我的义眼……在最后时刻……将捕捉到的……最后一帧画面……直接……刻录在了……我的视网膜……神经……元上……”

这是一种光凪自己都不知道的、在极度危机情况下，她的军用级义眼自动激活的、类似于“黑匣子”的紧急数据保存功能。

“但是……代价呢？”巴克看着光凪那几乎失去所有光彩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的……义眼……废了……”光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不过……没关系……至少……我知道了……该去哪里……找他们……算账……”

她挣扎着，试图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她的右臂，那支曾经陪伴她无数次出生入死的金属义体，此刻也如同废铁般无力地垂落着。

“我要去……万乐宫……”光凪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尽管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她的意志，却如同在废墟中重新燃起的火焰，顽强而不屈，“我……要去救莉亚……我要……彻底摧毁……‘心灵收割者’……”

“光凪！你疯了吗！”巴克厉声喝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走路都困难！怎么去万乐宫？更别说潜入地下九层了！那简直是自杀！”

庇护所内的其他成员也纷纷开口劝阻：

“是啊，‘鬼魂’，你先好好养伤吧！报仇的事情，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万乐宫的防御，比数据堡垒还要恐怖！我们根本不可能……”

“够了！”光凪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一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如果现在放弃，那‘夜莺’和‘铁锤’怎么办？莉亚怎么办？所有被他们残害的人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所欲为吗！”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知道，我们很弱小。奥姆尼很强大。但如果我们连反抗的勇气都失去了，那我们和那些被他们随意摆布的‘人偶’又有什么区别！”

“我意已决。”光凪挣扎着，扶着床沿，慢慢地站了起来。她的双腿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她的脊梁却挺得笔直。

“巴克，”她看向巴克，眼神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帮我准备装备。我要在三天之内，潜入万乐宫。”

巴克看着光凪那张苍白但坚毅的脸庞，看着她眼中那不屈的火焰，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阻止她了。这个女孩的意志，如同最坚硬的钻石，在绝境中反而迸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好吧，”巴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陪你一起去。”

“不，”光凪摇了摇头，“你必须留下来，带领低语者网络继续战斗。我不能让组织因为我一个人而冒险。”

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而且，如果我失败了，至少……还有人能记住‘鬼魂’曾经存在过。”

小说相关章节：提线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