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話：漂亮的姊姊

禮堂的空氣像凝結的水泥，濃得幾乎能嗆出血來。

整整六百雙眼睛死死盯著那唯一一扇被撞開的門口。

無恆，汗濕全身、氣喘如牛，站在門框中央，明明雙腿發酸，卻還是盡量挺直了脊背。

而他面前──正是第十訓練營最不可招惹的存在。

艾莉西雅。

高挑修長的身軀飄逸著強勢的風系餘韻，戰術迷彩短衣緊貼在體表，胸前起伏微顫，卻不知是因憤怒還是戰意。

她的聲音冷得沒有溫度，像刀尖挑開皮膚的第一層：

「你。」

「突然闖進來幹嘛？」

「你知道這裡是哪嗎？」

伴隨每個音節而來的，不只是氣勢──而是靈魂威壓。

雖只是凡魂中期，但足以讓大多數尚未修煉的凡人體內氣息失控、精神顫抖、失禁嘔吐。

全場學員同時感受到空氣微微震蕩，心臟像被無形之手按住，連坐姿都不自覺收緊。

不少人暗想：

這男生……完了。

但下一秒——

無恆雙腳踏穩，右手迅速舉起、放於身前，微微拱手。

他表情沒那麼莊重，甚至還有點——天真與堅定的混合感。

「報告教官！」

「我是來參加訓練營的測驗與入營流程，目標是成為修煉者，並修仙。」

禮堂內，瞬間鴉雀無聲。

就連呼吸聲，都彷彿停止了半拍。

艾莉西雅雖然站得筆直如標槍，臉上依舊毫無表情，但內心，已經掀起了不小的波濤：

（……等等，我剛剛明明動用了靈魂威壓。）

（一般人連站都站不穩……這小子怎麼……）

她瞇起眼，重新審視無恆的氣場。

沒有外放的幻精波動，也沒有修為氣息，只有一個——看似剛滿十八、站姿還不夠標準的男生。

（……他剛剛是用本能壓下了我的威壓？）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感覺到？）

（不可能……）

但——偏偏他就這麼站著，呼吸穩定，語氣清晰，眼神乾淨坦然。

這讓艾莉西雅在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錯愕與一絲……挫敗感。

（……我剛剛不是還想「殺雞儆猴」嗎？）

（……這隻雞好像不會怕……）

此時禮堂幾人反應各異：

青沐（瞠目結舌）：

「……欸，他怎麼沒跪……？他怎麼可以這麼平靜？？」

筱彤（牙齒咬緊）：

「你這死狗……現在還裝什麼鎮定……」

璃棠（低聲）：

「他又在演……那副表情，跟那晚一模一樣……噁心。」

寒魈（低頭握拳）：

「不可能……我都感覺到威壓了，他居然……站得住？」

蘭依（睜大雙眼）：

「……他，好像很有能耐？」

而在台上的兩員總教官正用幻精傳音在溝通：

榊原律子與赫斯緹亞，交換了一個極其短暫的眼神。

律子輕輕推了推眼鏡，聲音低得幾乎只有彼此聽得到：

「……感受到了嗎？」

赫斯緹亞嘴角微揚，語氣依舊帶著戰意：

「嗯，感受到了。」

律子眼神一如既往冰冷，語調毫無起伏：

「艾莉西雅動了靈魂威壓，至少是凡魂中期的那一擊。」

赫斯緹亞：「但這小子，居然……完全沒反應？」

兩人沉默一瞬。

赫斯緹亞忽然咧嘴笑了下，語氣帶著些趣味與嗜戰者的好奇：

「不簡單。」

律子微微挑眉，冷冷補上一句：

「……或者，單純運氣好。」

她的眼神依然冷靜，但心中已將無恆這個「突兀的存在」標註為觀察對象。

赫斯緹亞則露出一絲興奮的火光。

「要不……之後讓我親自測測他？」

律子沒有回答，只是轉過視線，將無恆全身重新掃視了一遍，像在解剖一個被切割過的樣本。

艾莉西雅沉默了一秒，然後緩緩開口：

「你要修仙？」

「你以為這裡是什麼？」

「是給人圓夢的舞台，還是你家後院？」

她語氣越來越冷，準備進一步逼問下去——

但此時，她的餘光掃到兩側的律子與赫斯緹亞。

兩人雖依舊站立不語，但眼神中，已經開始露出熟悉的意味。

——那種「好像發現好玩的玩具」的興味。

（……可惡，又來了。）

（妳們兩個，少給我在背後偷笑。）

全場靜到極致，空氣仿佛被封存。

艾莉西雅剛準備用她一貫的軍事教官式問話，把眼前這個遲到、打斷、目標還寫「修仙」的少年徹底碾壓時

無恆回覆道，語氣誠懇而自信，毫無防備地說出：

「我……是對幻精免疫的男性。」

「我能修煉，對吧？」

「我知道我遲到了……我願意接受處分。」

「但……請給我一次機會，

……美麗的姊姊。」

——那一瞬間。

整座禮堂，彷彿有個看不見的玻璃碗從天而降，當場墜地粉碎。

啪喀啦啦啦啦——！！！

沒有聲音，卻比音爆還炸裂。

那是比喻，但每個人都在心中真實聽見了那道玻璃破碎的聲響。

在無恆前方的艾莉西雅，如遭雷擊。

她的腦袋空了一秒，然後爆紅。

不是臉紅，是——思緒炸裂。

（……美、美麗的什麼？！）

（姊姊？？！）

（我、我哪裡像姊姊……不對！不是這個重點！！）

她瞪大眼睛看著無恆，眼神從威壓、震怒、滑向迷惘與羞憤。

胸膛起伏微快，一瞬間整個氣場竟然短暫熄火了。

（……可惡……我現在要怎麼罵他啊！？）

（怎麼接話？我應該兇他、懟他、駁斥他，但現在——）

（我如果再說「你知道這裡是哪嗎」，那我不就成了美麗姊姊問路人？）

她的腦海畫面瞬間變形：

【她站在烈日下，高傲地對無恆說：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而無恆一臉真誠地喊：漂亮姊姊，請給我一次機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內心崩潰連環爆炸中。）

外表呢？

站姿完美如軍人，臉部表情——完全當機。

整個人像是顯卡燒壞、正在重開機前的卡畫面。

而就在她靜止的那一秒——

台上左側的榊原律子一開始還冷靜地掃描著無恆的肢體語言與氣場反應。

直到那句：

「美麗的姊姊。」

她的嘴角開始抽動。

接著——

「噗——」

律子整個人猛地一抖，差點沒把眼鏡笑歪，但她立刻恢復冷面，咬牙強忍，強行將笑憋了回去。

（……不行……我是紀律教官……我是紀律的象徵……）

（但、他叫艾莉西雅漂亮姊姊……哈哈哈哈哈——不對！不行！）

她雙手背後的指節緊握，甚至為了止笑，默念訓練營所有條例條款前五十條。

右側的赫斯緹亞則乾脆閉上了眼睛。

（我、我是戰士……）

（我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

（這段記憶會在今天晚上洗澡的時候回放，不是在現在，不是現在……）

（律子妳不要再抖了！我快笑出來了！）

她全身肌肉緊繃，像是憋氣潛水，手指甚至微微顫抖，但仍拼死撐住戰士的尊嚴。

而台下學生群：

青沐（滿臉複雜）：「……這傢伙哪來的勇氣，這種話只能對我說才對，這樣才能讓我考慮施捨東西給你啊……」

筱彤（臉紅憤怒）：「你怎麼敢用那種語氣對她們說話……」

璃棠（忍笑羞恥）：「噁心……但……好像有點好笑……」

寒魈（神經卡頓）：「……嘴巴比我刀還狠……」

蘭依（嘴角一翹）：「啊，真不愧是……姊姊說的那個人。」

艾莉西雅的臉上還殘留著「美麗姊姊」所引爆的混亂餘波，她強行拉回氣場，雙眼死死盯著無恆那副「無知但誠懇」的表情，內心如火山般翻騰。

（……這小子是在羞辱我嗎……還是天生長這副討打的樣子？）

（不行，不能讓這件事在我手上繼續鬧下去——我艾莉西雅可是第10訓練營的總教官！）

她深吸一口氣，語調瞬間回到高壓軍令模式，語音如利刃般斬下：

「助教！」

「把這個男的給我──丟出去。」

「遲到就是遲到，沒有理由，沒有例外，也沒有什麼機會。」

語畢，兩名身穿標迷彩服帶著面罩的女助教從場側快速進場，神情嚴肅。

她們一左一右扣住無恆的手臂，毫不留情地開始往大門方向架走。

無恆並沒有掙扎，反而神情沉靜，似乎已經釋懷：

（也是啦，該做的都做了，能走到這一步……已經撐很久了。）

（……而且如果沒有那場雷擊，我大概一輩子都只是個送外賣的。）

（……但至少，我有努力過。）

（大不了回去自己訓練麻……就別靠訓練營的體系吧）

他的腳步雖然虛浮，但他沒有懊悔──這一點，連在場的學生也都察覺到。

這場風波，正要落幕。

然而──就在這個節點，空氣忽然被切開。

無聲，無風，無痕。

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艾莉西雅的身側。

那不是走進來的，而是──瞬間抵達。

六百位新生無人察覺；兩位助教毫無反應；甚至正在憋笑的律子與赫斯緹亞，也在下一秒臉色一變。

只有三位總教官──知道這名女子是誰。

她穿著標準的訓練迷彩服，與所有新生毫無二致。

同樣的頸圈、同樣的貞操帶。

甚至身高體態都沒有特殊之處。

但她的氣場──安靜到可怕，卻又宛如萬鈞壓山。

她不是教官。她的位階遠高於教官。

艾莉西雅一見她出現，還來不及反應，就已被那人靠近耳語了一句。

僅僅一句。

沒有其他人聽到她說了什麼。

但就在那一瞬，艾莉西雅的表情──

從冷酷，變成錯愕。

然後是震驚。

再來，是猙獰的僵硬。

額頭的筋脈爆出，嘴角微抽，眼神彷彿受到了重擊。

全場靜默中，那一瞬表情轉變如同失控的女武神在戰場中忽然丟了武器。

赫斯緹亞睜眼，眉頭瞬間一跳：

（……她，竟然露出這種表情？）

律子額角微動，眼鏡反光掩不住凝視：

（……究竟什麼話語能讓艾莉西雅失控的？）

艾莉西雅呼吸停頓了一秒，拳頭緊握、整張臉像被按下內心崩潰的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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