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红色帷幕垂落。

气势磅礴的音乐依然在汹涌回荡。

宗恒托着时衣的手腕，帮他断开了终端上的声音连接。

大厅内，音乐戛然而止，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弥漫开来。每一秒的安静都在空气中书写着四个大字——

这很难评。

直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打破了这片寂静。众人转头看去，天天刚抽出一张纸，正要塞进鼻孔，被几道视线一聚焦，手指就一抖，脱口而出：“你们要纸吗？”

出乎他意料，时哥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纸，居然真的走过来，拿走了。

“时哥，你也流鼻血了吗？！”天天高山流血遇知音，激动起来。

时衣拿纸擦了擦鼻子，装模作样看了看，清清嗓子道：“咳咳……我看错了，还以为是鼻血。”

这演出结尾其实还整得挺煽情的，尤其是众神在陨落前竭力爬到彼此身边那块儿。他总不好意思让人知道，自己看个十八禁表演，没硬到飙精，反而软下来鼻子发酸飙了两滴泪吧？

他著名口口架构师的面子不要了吗？

他们的对话终于惊醒了一直处于冰冻状态的卓科长。卓科长脖子僵硬地“咔咔”转向架构师，似乎因为魂灵还在归位读条中，眼神有点涣散。

窗外，巨球带着红丝绒的光泽缓缓转动片刻，切换画面，开始无声地播放一个厨房用具广告。身穿洁白围裙的家庭主夫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新锅具，锃亮的金属表面散发出银色光泽，透过窗户，铺洒在大厅地面上。

也把卓科长的脸染上一层金属般的铁青。

“你们架……”科长的眼睛艰难聚焦到架构师的脸上。

真难以想象，看上去这么人畜无害的一张脸，白净的表皮下，居然有那么多的不可言说在波涛汹涌。真是人不可貌相，口口架构师的口色废料不可斗量啊！

他嘴唇动了动，瞟到不远处坐着的宗恒，理智回笼，没有说下去。

直到几个人跟主人道了晚安，走进客房走廊，把客房门“啪”地关上，卓科长才把话讲完。

“你们架构师，脑子里成天就转悠这些东西？”

天天正跟着大家往走廊尽头走，闻言先是疑惑，继而回过味来：“对哦时哥，这是你架构的虚拟时空，所以刚才那些，那些口口表演内容，也都是从你的脑子里出来的？”

时衣转过身，严肃回答：“《虚拟时空架构师基础法则》第13条——【架构师仅能以意识为虚拟时空提供世界脉络，虚拟时空将以虚拟主网为依托，在此脉络上自行展开、丰富。】”

天天：……？

“所以，”他唇边勾起一抹微笑，满不在乎地摊摊手，“跟我没关系哦小天天，是这个小世界自己发展的。”

天天挠挠头：“哦，是这样吗？……”

卓科长狐疑：“真的有这么个基础法则？”

“那当然。这可是架构师必读。”时衣笃定道。

然后插着手，悠然走向小客厅，留给两人一个潇洒的背影。他资深架构师时阿妻，还能在自己的战场上被几个业余的家伙打败不成？

经过前方的灰姐时，对方却贴近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你耳朵红了。”

时衣笑容一僵，脚步险些一个踉跄。

等进入客房小厅，灰姐捡了个小沙发坐下，时衣坐到她身边，鬼使神差辩白了一句：“我不是胡说，真的有那本书。”

说完就想咬舌头，这样看起来更欲盖弥彰了！人家会相信才怪！

没想到灰姐抬眼看他，灰色的眸子闪着某种光亮：“我知道。我看到过。”

时衣一怔。

其实这本《虚拟时空架构师基础法则》，他也不过回想起片鳞半爪而已，书里大部分内容他都记不起来。没想到，灰姐居然看过。

灰姐眼睛忽然弯了一下，一个不明显的笑容从她唇边飞速掠过：“我还知道，第14条是第13条的补充。”

时衣愣了一下，旋即，耳朵刷得一热。

第14条，他正好也记得——

【架构师的意识与潜意识浸润整个小世界，意识决定脉络，而小世界的具体展开内容，一般是以架构师的潜意识为模板，是潜意识在某个平面上的投影。】

……是架构师潜意识的投影。

妈的，地缝呢？

时阿妻的地缝呢？！

在时阿妻正在用脚趾努力抠地缝的当儿，卓科长已经开始了沉痛总结——

“我们对这个世界里口表演的口口程度，看来严重估计不足……”

他说到这里，对始作俑者投去审判的严厉一瞥。

时阿妻低着头，拒收科长的目光，专心抠地缝。一条好像不够用，多抠一条吧！

“所以明天下午的《狱》，”卓科长转开眼，脸色肃穆，说到这里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四十三分了，“准确地说，是今天下午的《狱》，我们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务必……”

“啊呀！”天天突然惊叫一声，打断了他，“科长，明天不是沉浸式吗？那我们要沉浸到里面去，会不会……”

他回想了一下舞台上各色口体纠缠的画面，惊恐万分：“会不会也被人抓着口啊？！！”

卓科长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当初那个星探的话——

……纽扣永远要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禁欲系天菜

……如果给他搭配一个强制攻，健壮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不顾他拼死的反抗，扯开他的衬衫纽扣，露出他从不示人的锁骨，手往下摸，啊……

……请记住，最顶级的色情是禁忌。

他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拉了拉衬衣后襟，一直把最上面那颗纽扣拉到卡脖子，才不确定地说：“应该……不会吧？”

又下意识看向时衣。

天天也眼巴巴望向时哥，像个即将被强抢的民女，满含期待地求助于终将辜负她的穷书生表哥。

“为什么看我？跟我真的没关系啊！”时阿妻炸毛。

灰姐无奈地扫了他们一眼：“直接去问不就行了吗？”

三人齐齐转头看她。

灰姐靠坐在沙发上，悠悠道：“任务相关的事不好直接问，表演相关的，直接问宗老师不就行了？大概是什么样的设置，观众大概会经历什么，需要做什么，有没有什么禁忌？都可以问啊。”

卓科长和天天恍然大悟，立刻转头盯住时衣。

“时衣先生……”卓科长眼光灼热。

时衣缩了缩脖子。

“帝国需要你！”

淦！为什么NPC明明是恒哥，自己却总是从卓卓这边接任务？

不过，他本来也打算去找恒哥，顺便完成个任务也挺好……几点了？哦，一点四十八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恒哥是已经睡了，还是……

在等他？

如果每天都能回到恒哥在等他的房间，该多好？

他心里突然窜出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乱跑。不，不是小兔子，比那要野得多，也许是只野羚羊，在荒草疯长的草原上四蹄飞扬，纵情奔跑，或者是只飞鹰，展开羽翼，直击天穹。

卓照章正在交代明天在《狱》中找到陈二来，如何带人出来，如何尽快让陈二来带他们寻找地下停车场原址，视线扫过架构师，话音就一顿。

架构师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让他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那是一种飞在苍空里，没有束缚，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飘扬的东西。

非常危险。

他曾经见过，在一个年轻女孩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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