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考驗

若瑜早了二十分鐘到達咖啡館，選擇了一個能夠清楚看到門口的角落座位。她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這個安靜的空間，試圖平復內心的不安。這家咖啡館位於台北市郊，遠離市中心的喧囂，也遠離星輝集團可能的監視範圍。木質桌椅和溫暖的燈光營造出安靜私密的氛圍，非常適合這次重要的談話。

為了平靜心情，她點了一杯拿鐵，小口啜飲，視線時不時掃向門口。義乳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感應器傳來輕微的電流刺激，讓她神經末梢保持著一種微妙的敏感。焦慮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增加，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十點整，咖啡館的玻璃門被推開，方子皓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的呼吸瞬間停滯——他看起來疲憊但依然英俊，黑色休閒外套搭配深色牛仔褲，戴著一副墨鏡和棒球帽作為簡單的偽裝。

方子皓站在門口環顧了一圈，當他的目光落在若瑜身上時，明顯地怔住了。他摘下墨鏡，眼中流露出驚訝和困惑的神情。

看到方子皓的反應，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臉上浮現出一絲羞澀的微笑，配合著若瑜角色的特質，但也流露出真實的緊張。她微微抬手，向方子皓示意。

方子皓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慢慢走向她的桌子。「若瑜...」他輕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不確定，「是你？」

「嗨，子皓，」她輕聲回應，使用著與高雄夜市時相同的語調和稱呼方式，「好久不見。」

方子皓在她對面坐下，眼神中的困惑更加明顯：「我以為會見到...林曉然。」

「關於這一點，」若瑜微微低頭，手指輕撫咖啡杯邊緣，「我需要向你解釋很多事情。」

「所以你真的是...」方子皓的聲音變低，眼神突然變得警覺，「你是誰？為什麼會...」他沒有說完，但目光在若瑜臉上搜尋著答案。

若瑜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我想你已經猜到了部分真相。是的，林若瑜和林曉然是同一個人...我。」

方子皓靠在椅背上，臉上的表情變得複雜起來：「所以在高雄那次...不是巧合？你故意接近我？」

「是的，」她坦誠地回答，聲音中帶著真誠的歉意，「最初是工作需要。」

方子皓的眼神變得冷峻：「還有誰？空服員...曼婷？那也是你？」

輕咬下唇，她的目光暫時垂下，再抬起時已是無聲的承認。

「天啊...」方子皓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這個詞，「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

「不完全是，」她輕聲說道，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義乳內的感應器因心跳加速而傳來更強的電流刺激，「最初確實是為了調查，但後來...」

「後來什麼？」方子皓的語氣中帶著憤怒和受傷，「後來你發現我是個好騙的傻子？」

「不是這樣的，」她急切地說，身體微微前傾，「後來我發現你是被捲入的受害者，而不是共犯。我...我開始真正關心你的處境。」

方子皓冷笑一聲：「如果你真的關心，就不會用三副面孔接近我。」

若瑜深吸一口氣，將一個檔案袋放在桌上：「這是我分析整理的資料，包括從陳志雄套房帶出的文件。正如承諾，完整交還給你。裡面記錄了整個洗錢網絡，他們如何利用你，林薇的角色...足以證明你的清白，也能讓星輝集團付出代價。」

方子皓盯著檔案袋看了很久，最終緩緩拿起來開始翻閱。映入眼簾的是頁面邊緣貼著的彩色標籤，以及填滿空白處的筆記和分析圖表，還有連接不同文件的細密箭頭。當他逐頁深入，表情也隨之變化：憤怒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驚訝，最終凝結為複雜的思索。

「你分析了這麼多...」他最終說道，手指輕撫過那些筆記，「你真的花了很多心思。」

「這是我的工作，」她平靜地回答，「但保護你卻是我的選擇。」

方子皓抬起頭，目光直視若瑜的眼睛：「為什麼是你？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

「一開始只是一個普通的調查任務，」她誠實地回答，「但當我了解你的處境，看到你的脆弱，聽到你的故事...」她頓了頓，「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方子皓沉默了很長時間，目光在若瑜臉上游移，似乎在尋找什麼。「所以，你到底是誰？」他最終問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我是一名調查記者，」她回答，「但這三個身份...它們都是我的一部分。不同的外表，但相同的人。」她直視著方子皓的眼睛，「而那個關心你、想要幫助你的情感...是超越任何角色的真心。」

「在高雄的夜市...」方子皓突然說道，「你當時的反應，那種驚訝和恐懼，都是演出來的？」

若瑜搖頭：「不是。那個醉漢確實嚇到了我。」她頓了頓，「即使在角色中，我的情感反應是真實的。」

「那在飛機上？在酒店？在晚宴的舞池中？」方子皓連珠炮似地問，「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所有的互動都是真的，」她柔聲說，「接近你的方式是計劃的，但發生的一切，說的每一句話，感受到的每一分情感...都是真實的。」

方子皓再次陷入沉默，手指輕敲桌面，眼神中的憤怒逐漸被思考所取代。「所以，」他最終說道，「這就是你選擇以林若瑜的身份見我的原因？因為你知道我對這個角色...」他沒有說完。

「因為林若瑜與你有最真實的連結，」她誠實地回答，「在高雄的那個夜晚，我們分享的一切都是真心的。」

方子皓的目光變得更加深邃，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你知道嗎？最諷刺的是，我真的喜歡上了林若瑜。在那個夜市，喝著啤酒談心的時候，我感覺...很久沒有那麼輕鬆過了。」

胸口一陣緊縮，方子皓的坦白讓她既感動又痛苦。在這個逐漸袒露真相的時刻，她意識到自己永遠無法完全坦誠。有些界限，即使是此刻的坦白也無法跨越，這道無形的屏障在她心中築起一道隱隱作痛的高牆。

「我很抱歉用這種方式接近你，」她最終說道，聲音輕柔而真誠，「但我不後悔認識你，不後悔幫助你。」

方子皓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拿起咖啡杯啜了一口，然後說道：「我需要時間處理這一切。這太...複雜了。」

「我明白，」她點頭，手指在膝上輕輕收緊，「我會給你需要的空間和時間。」

「這些證據...」方子皓示意檔案袋，「你打算怎麼處理？」

「我會發表一篇調查報導，」若瑜回答，「但會保護你的形象，將你描述為被利用的受害者。如果你願意配合當局調查，可能會更有利於你完全撇清關係。」

「林薇呢？」方子皓問道，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她會怎樣？」

她能感受到方子皓對前女友仍存的情感，這讓她心頭泛起一絲苦澀。「證據顯示她部分是受害者，部分是參與者，」她說道，「如果她願意配合調查，說明情況，可能會從輕處理。」

方子皓點點頭，陷入沉思。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

「你知道嗎，」方子皓突然說，「你的眼睛...不管扮演哪個角色，它們始終是一樣的。那種敏銳的觀察，那種關切的神情...現在回想起來，我真該早點發現的。」

微微一笑，她不知該如何回應這句話。它聽起來像是發現，也像是輕責，讓任何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選林若瑜是對的，」方子皓繼續說，聲音柔和了一些，「如果你以曉然或曼婷的身份出現，我可能會更加憤怒。至少...林若瑜給我的感覺是最真實的。」

「對我也是，」她輕聲說道，這是真心話。在三個角色中，林若瑜確實是最接近她真實情感的一個，青春、熱情、真誠...也許這正是為什麼方子皓最能與這個角色產生共鳴。

「所以，」方子皓抬起頭，目光直視若瑜，「現在怎麼辦？」

若瑜深吸一口氣：「這取決於你。報導我會發表，但至於我們...這完全取決於你是否能原諒我的欺騙。」

方子皓的表情變得柔和：「我需要時間思考，但...」他停頓了一下，手指輕敲檔案袋，嘴角微微抽動，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深吸一口氣，終於緩緩道出：「我不認為我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我希望不是。」

方子皓站起身，拿起檔案袋：「我會看完這些，然後再聯繫你。」他遲疑了一下，「你會...繼續做林若瑜嗎？」

輕輕歪頭，她眼中閃過一絲困惑和掙扎：「我...不確定。這取決於很多事情。」她抬頭看向他，聲音變得柔和，「但如果你希望她留下來，我想...她會考慮的。」

方子皓將檔案袋小心收入背包，最後望向若瑜，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尋找更多答案。他微微點頭，沒有承諾什麼，但也沒有拒絕。「再見，若瑜，」他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種奇怪的溫柔，「謝謝你的...真相。」

目送方子皓離開咖啡館，背影逐漸消失在陽光中。若瑜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次會面比預期的要順利，然而前路依然充滿不確定性。

她將雙手交疊在咖啡杯旁，感受著胸前那微妙的存在感。今天的對話讓她重新思考——林若瑜這個身份已融入她的一部分，比預期更深。但她是否要繼續維持這個角色，又能維持到什麼程度，這些問題仍懸而未決。就像她剛才對方子皓所說，這將取決於很多事情。

片刻後，若瑜拿出手機，給小玲發了一條簡訊：「會面結束，他知道了多重身份。情況複雜但可控。」

小玲幾乎是立刻回覆：「需要我來找你嗎？」

嘴角浮現一絲微笑，「不用，我很好。這是必要的一步。」

收起手機後，點了第二杯咖啡。思緒漸漸沉澱，開始思考接下來的計劃。報導還差最後的修飾，證據尚待妥善歸檔，而她與方子皓之間的關係...則有賴於時間與坦誠來重建。

但比這一切更重要的是，思考林若瑜這個身份未來該如何發展。如果方子皓真願意接受這個角色，並願意繼續維繫這段關係，那麼自己該如何維持這一層身份？更重要的是，是否願意為此付出，能走多遠？

不管前路如何，今天的對話已經在她的時間軸上刻下了一道無法抹去的痕跡。午後的陽光穿透窗玻璃，把身影描繪在咖啡館的木地板上——輪廓清晰的部分，是確定的事實；模糊的地方，則是尚未解開的疑問。就如同這道光影，她與方子皓之間的情感和林若瑜這個身份，都懸浮在真實與虛幻之間，等待時間與選擇逐步定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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