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的音乐声由激昂转为平缓，在厅内轻柔飞旋。

宗恒抓住眼前人冰冷的指尖，一把搂进怀中，抱紧。

他没法拒绝。

他总是没法拒绝时衣。

以前到了期末赶课题，十九岁的时衣却带着一身新鲜的风雪味道，闯进他的小公寓，搂着他脖子不放，亲他，舔他……

他只好关掉光屏，扯下这家伙裤子，在屁股上“啪”地给一巴掌，然后狠狠干他。

时衣被他操得腰又软又颤，眼泪直流。做完两个人都累得不行，他会搂着满脸泪痕的人，囫囵睡上一觉。

等三小时后闹表震动，他再小心抽出发麻的胳膊，离开蜷成一团、被他抱得暖烘烘的柔软躯体，起来冷水抹一把脸，打开光屏，重新开始课题。

此刻，三十一岁的时衣被他拥在怀中，真的在发冷，连体温都似乎比从前低了些，像一片瑟瑟的雪花，让人不抱紧会怕他冷，抱紧了又怕他会融化。

“有点冷？”他问，“喝点热茶暖一下？”

音乐声在厅内回荡，掩盖住这个角落的低声交谈。

“不要，”时衣双臂揽住他肌肉劲瘦的腰，“我要你抱。”

“好。”宗恒把他抱得更紧一点。

抱住以后， 时衣的T恤领口被扯动，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宗恒垂下眼，视线在这一小截白皙的曲线上扫过。

很薄，但并不锋利，反而脆弱得像是薄薄的一片冰。指尖稍微使力，就会清脆地碎掉。

怎么瘦成这样的？

两个人沉默相拥之际，一直回荡的音乐声戛然而止，他们一起转过头，看向窗外的表演。

帷幕拉开之后，时衣一直没有理会过那个光球，此时才发现，圆形的球幕褪去了冰冷的银色，化作一座沉寂而幽深的舞台，背景漆黑如墨，仿佛无尽深渊之中悄然浮起的一隅幻梦。

舞台上，高低错落地竖立着若干透明的柜子。

说是柜子，也不准确。它们的样式有些像老式的立门冰箱，但通体晶莹剔透，更像是竖直放置的水晶棺。

精致的蔷薇雕花静静攀附在棺体的边缘，舞台灯光洒落，在水晶表面折射出点点微光，如星辰碎落，闪烁其上，梦幻而瑰丽。

每一樽水晶棺之中，都沉睡着一个人。不同的服饰，不同的色彩，却无一例外地华丽而奢靡，每一处发丝都经过精心打理，妆容无懈可击。

一眼望去，他们就像是一排被封存于精美礼盒中的洋娃娃，静谧无声，优雅中透着诡谲。

时衣忍不住在心里数了数，一，二，三……十一，十二。

十二个洋娃娃。

每一个的脸庞都仿佛戴上了微笑面具，一动不动，让人分不清盒子里的是真人，还是等身人偶——直到最左边的那个紫衣“洋娃娃”忽然推开自己的“礼盒”，缓缓走出。

悦耳的歌声自她花朵般紫红娇艳的唇瓣中流淌而出，如夜莺婉转。她一边歌唱，一边走到舞台中央。

舞台昏暗，唯有一束明亮的追光，自上而下倾泻在紫衣的歌唱者身上，仿佛暗夜无尽，她是唯一的光。

她年轻的脸庞孤独而彷徨，在黑暗中寻寻觅觅。

就在这时，她发现了第二个人，被束缚在盒子里，宛如木偶的第二个人。

歌声转为高亢，她如同在暗夜中寻找到黎明，满怀期待地向着新同伴伸出手。可灰色衣衫的新同伴似被某种邪恶的咒语封印，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脸上的肌肉也完全僵硬，甚至都没有眨眼。

寻觅者恍然意识到，那不是真的人，只是一具足以乱真的玩偶。

她环顾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被这排山倒海的孤独压倒，伏在大地之上，裸露的光洁背部曲线起伏，歌声悲戚。

突然，一阵若有似无的细微和声传入她耳中。

她悚然抬头，停止歌唱，那声音却也跟着消失。

她试探着再次开口，那道声音便如同回声，轻轻应和。

她缓缓起身，移步走动，不断地唱，越唱越快，那回声也如影子一般，紧紧跟随。

最后，她终于确定——

声音就来自她的玩偶朋友！

她不顾一切冲向那具精美雕花的竖立棺材，使出全力，推动沉重的玻璃盖。

咔咔咔咔……

锁住玩偶的透明盖子被一寸寸移开。影子般微弱飘渺的和声随之一点一点，变得清晰、洪亮。

被禁锢的幽魂，活了！

两双手紧紧拉在一起，歌声融合共振，冲上天际。

大厅内观看演出的众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只觉得耳膜震动，歌声直打上天灵盖，像是灵魂都被嘹亮的高音穿透。

随着歌声，两位歌者肌肤相贴，身躯摆动，一同热舞。

灰衣男子身形颀长，从背后将娇小的紫衣女子半拥在怀中，一只肌肉结实的胳膊从她肩头往下探，手掌横停在她胸膛的位置，似在抚摸，又似在保护。

女子两条洁白的玉臂则反举向上，柔软攀附在男子颈间，像两条雪白扭动的蛇。

时衣挑了挑眉，他还以为这是一个歌剧演出，看来是歌舞剧，不拘形式。

两人之间的歌词一应一和，逐渐勾勒出故事大意——

诸神黄昏，世界将尽。

陨落的神明沉入深不见底的地渊，被黑暗淹没。

若干年后，神明再度觉醒。他们需要寻回失去的神力，用足以毁天灭地的庞大能量，冲破上方的桎梏，再创新世界。

“我们过去看吧。”时衣在恒哥胸口蹭了蹭。挺有意思的故事，但他不想跟恒哥分开，只想做个挂件，黏在恒哥身上看。

“嗯，”恒哥轻轻答应一声，揽着他的腰，宽大火热的手掌烫得他腰肢一颤，问他，“想不想喝气泡酒？”

时衣的耳廓紧贴在恒哥厚实的胸肌上。对方一说话，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就在胸腔深处不断震动，震出一串晶亮的小气泡，噗噜噗噜冒出来，钻进他耳朵眼儿里，痒酥酥的。

他喉咙一阵发紧，吞咽了一下，回答：“想。”

于是宗恒保持着圈住他的姿态，去够之前放下的柠檬，开始继续榨汁。

时衣一面继续看秀，一面时不时回头望向恒哥。对方手指有力地挤压着半个柠檬，将榨瘪的柠檬皮随手一丢，又利落地取出新的柠檬切片，几颗翠绿的青提也被切半、去籽。

他垂着眸，动作不紧不慢，雪亮的刀刃轻松划开柠檬和青提，饱满的果肉颗粒爆裂，迸溅出汁水，空气中弥漫开酸酸甜甜的淡淡果香。

视觉与嗅觉双重享受，时衣表演都看得不专心了。

舞台上，紫色与灰色神明并不知道如何能恢复神力，陷入烦恼。

追光缓缓收束，最终在两人身上融为一体。两具肉体在光影交织中款款摇摆，无可避免的磨蹭，制造出一种含蓄的暧昧氛围，连音乐也变得旖旎。曼妙歌声在空气中流淌，夹杂着微微颤抖的喘息声，从两人颤巍巍的唇瓣间悄然逸出。隔着屏幕，能隐隐感受到整个舞台在一点点升温。

而吧台围住的一小片空间里，时衣的体温也在升高。

他被恒哥强健的双臂困在中间，侧脸、胸膛、小腹、甚至下体，都紧紧贴在对方身上。

恒哥神色从容，修长的手指将柠檬薄片和青提果肉依次码入杯底。转身取过调酒器，先倒入现榨的柠檬汁，又滴了几滴石榴糖浆，注入基酒，再叮叮当当投进了两勺珍珠般剔透的细小冰球，开始摇匀。

时衣的脸颊微微染上红晕。

不知是因为恒哥摇动调酒器的手背上爆出青筋，显得性感而有力。还是因为对方的体温和温热气息笼罩着自己，让人微醺。

或者是，因为随着动作，男人那些紧实的肌肉如钢琴键一般，富有节奏地律动，隔着薄薄衣服，在摩挲自己皮肤。

一股热意在时衣身体里流窜，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渴，更想喝杯冰酒了。

窗外的硕大光球上，两位神明为了寻找恢复神力的方法，正在一个个救出伙伴。等他俩救到第八个伙伴时，宗恒将混合好的酒液缓缓滤入杯中，最后沿着杯壁，徐徐注入气泡水。细密的气泡顿时在酒液中升腾而起。

他先给时衣尝了一口，再把五杯清亮的气泡酒和之前泡好的金黄色的花草茶放上托盘，又放了五只茶杯，擦了擦手，摸摸怀中大型挂件的头：“过去吗？”

挂件从舞台上收回视线，仰头看看他，又看看器具繁多沉重的托盘，非常自觉地从他腋下钻过去，“啪”地贴到他背上。

一刻也没分开。

宗恒笑了笑，端起托盘，拖着身后的挂件，朝窗边一步一步挪过去。

时衣贴着他温柔宽阔的背脊，还从侧面探出头来，顺便看看表演。

舞台上，十位神明一阵暧昧纠缠的群舞之后，来到第十一个神棺前，合力打开棺盖。披着华美红色长袍的神明苏醒过来。

他的歌声如泣如诉，呼唤他的恋人——最后一位神祇。

他带领众神踏上舞台中央高高的神坛，走近最后那座水晶神棺，惊喜地认出，里面的正是他的恋人。

“啊！”就在这时，天天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是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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