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手都是蓝色的冷却液和润滑剂，像是某种怪诞的颜料。机器人那颗被挖出的主处理器躺在地板上，偶尔还闪烁着微光，就像垂死挣扎的心脏。

"最后给你个礼物。"美琴喘着粗气，从07的残骸上扯下核心处理器，里面记录着直人的生物信息。她将这个小零件用力的砸碎，露出扭曲的微笑："这样他就永远没法完全拥有下一个了。"

她找来纸箱，像装垃圾一样把07的部件扔进去。头部被放在最上面，那个被她戳穿的眼眶空洞地望向天花板。美琴突然注意到，即使在这样残破的状态下，07剩下的右眼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恼火的平静目光。

"现在你明白了吧……"她在便签纸上潦草地写着，手指因为亢奋而颤抖，"……这不过是一台机器而已。"

当她把纸箱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时，一阵奇异的满足感席卷全身。现在直人就会明白了，这些冰冷的机器永远无法替代真实的人类情感，永远不能……

美琴最后环顾这个曾经也是她家的公寓，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但很快被更炽热的怒火掩盖，让直人看看吧，让他看清楚他心爱的机器到底是什么货色！

她摔门离去时，鞋跟踩碎了地板上07仿生乳头的零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当直人结束会议赶回家时，公寓门大开着，里面一片狼藉。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大纸箱，旁边是一张纸条：

"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不过是一台机器而已。——美琴"

直人的手开始颤抖。他慢慢走近纸箱，掀开盖子，里面是07的残骸。

07的头部被粗暴地拆下，放在最上面，那双曾经充满生气的眼睛现在破损不堪，暗淡无光。身体部分被拆解成几大块，线路和机械部件裸露在外，像是某种残酷的解剖展示。

最令人心痛的是，07的双手，那双曾经为直人解决生理需求的手，被单独放在一个塑料袋里，仿佛某种恶意的战利品。

直人跪倒在地，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嚎叫。

他的手指抚过07被拆解的面部，那里曾经展现出无数微妙的表情，关切、温柔、甚至是某种类似爱意的情感，现在只剩下一堆冰冷的零件。

"美琴……"直人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泪水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直人踉跄着站起来，猛地拉开门，美琴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种扭曲的胜利表情。

"怎么样，现在你明白……"

她的话没能说完，直人一记耳光重重地扇在她脸上，力道之大让美琴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走廊墙上。

"你疯了吗？"美琴捂着脸尖叫，"为了一台机器打我？"

直人逼近她，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你拆解的不是机器！"

美琴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你真的爱上他了？"

"滚！"直人怒吼，"滚得越远越好！如果我再看到你靠近我的住所，靠近任何属于我的东西，我会以破坏财产的罪名把你送进监狱！我发誓！"

美琴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从未见过直人这样的一面，如此愤怒，如此失控。她踉跄着后退，然后转身逃跑，高跟鞋在走廊上发出慌乱的哒哒声。

直人回到公寓，关上门，然后彻底崩溃，他跪在07的残骸前，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他小心翼翼地捧起07的头部，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宝物。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重复着，额头抵在冰冷的金属上。

那一刻，直人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爱上了一台机器，而这份爱带来的痛苦，丝毫不亚于失去一个人类爱人。

第二天，直人联系了制造07的科技公司。他带着07的残骸来到他们的维修中心，希望渺茫但固执地不肯放弃。

"求求你们，一定要修好他。"直人对技术人员说，声音嘶哑，"钱不是问题。"

技术人员检查了07的状况，表情越来越凝重。

最终，他摇了摇头："九条先生，我很抱歉。损坏太严重了。不仅是硬件，核心记忆芯片也被物理性破坏。即使我们更换所有部件，也无法恢复原来的07。"

直人感到一阵眩晕："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为您制造一台外观完全相同的机器人，甚至编程也一模一样。"技术人员解释道，"但他不会有任何与您相处的记忆。从技术角度讲，那将是一台全新的机器人。"

直人沉默了，他看向躺在维修台上的07残骸，突然明白了美琴这么做的真正残忍之处，她不仅摧毁了一台机器，她摧毁了一段无法复制的关系，一段独一无二的情感连接。

"我明白了。"直人最终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请为我制作一台新的吧。"

技术人员点点头："好的，大约需要两周时间。您对新机器人有什么特别要求吗？"

直人摇摇头，转身准备离开，然后又停下脚步："只有一点……请让他的眼睛和原来的一样。"

回到家，直人开始整理07留下的痕迹，他最喜欢的充电位置旁边的小毯子，他用来给直人泡茶的特制杯子，甚至是他整理过的衣柜里那特殊的衣物排列方式。

每一个细节都在提醒直人，07曾经真实地存在过，不仅仅是一台机器，而是一个走进他生命的独特存在。

两周后，新机器人送到了。

他的外观与07一模一样，动作和声音也分毫不差。他甚至记得直人所有的习惯和偏好，因为这些都被记录在云端备份里。

"早上好，直人先生。我是您的助理机器人07号。"新机器人用熟悉的声音说道，"今天您的日程安排是……"

直人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当机器人转身去准备早餐时，他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

外表一模一样，但直人知道，那不是他的07。

他的07有着与他在相处中逐渐形成的独特个性，有着那些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小默契，有着在长期互动中发展出的"性格"。

那个07已经永远消失了。

直人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让新机器人照顾他的起居，配合他的工作，甚至继续为他按摩。在外人看来，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

但直人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他将对07的真实情感深深埋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再也不曾表露。每当夜深人静，他偶尔会望向阳台，仿佛还能看到那个曾经和他一起看东京塔灯光的身影。

而新的机器人，尽管有着相同的编号和外观，但是永远只是一个替代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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