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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夢

小说:《地獄犬:服從之下》 2025-09-07 22:24 5hhhhh 6790 ℃

醫務室內的燈白得冰冷。你被放在床上,毫無意識,沉沉地陷入昏迷,臉色慘白,嘴角還殘著乾涸的血,冷汗未退,醫療人員迅速而熟練地取出工具、止血、清洗、敷藥、包紮,一層層地處理。

你沒醒,卻慢慢地——氣息開始穩定。

———

夢裡的天空灰濛濛,街道舊而冷,你蹲在路邊,衣服破爛、骯髒,肚子餓得像被掏空,你低著頭,緩慢地站了起來。腳發軟,重心晃了晃,你扶了一下牆,然後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街道旁的人群模糊,像影子一樣來來去去。

你經過一間不怎麼起眼的麵包店。

門口掛著一個木牌,字跡有些舊,卻被人擦得乾乾淨淨,裡頭傳來淡淡的香氣——溫熱、鬆軟、帶著奶油和甜味。你瞬間被那香味拽住,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

肚子「咕嚕——」一聲,發出清晰的抗議。

你看了兩眼那小小的麵包店,有著暖色的燈光,裡頭有影子在忙碌,有人在笑。

風從街尾緩緩吹來,夾著那股剛出爐的麵包香,溫熱、果乾、奶油、糖霜的味道,在你鼻尖盤旋不去。

你的肚子再次咕嚕了一聲。

門後傳來聲音。

「喂,別又烤壞了啦——!」男聲笑著抱怨。

「你上次才把麵團發過頭,整個長得像、像氣球一樣爆開——哈哈哈!」

女聲跟著笑起來,帶著一種柔軟的清亮。

然後是兩人交錯的笑聲、碗盤碰撞聲,還有熱氣裡傳出的悶悶說話聲:

「等等我去揉新的……別偷吃——我看見了喔!」

笑聲像穿過時間的某個縫隙,一點一點,灌進你空洞的胸口裡。

你沒說話,站在原地,眼神靜靜飄向那間麵包店。肚子一抽一抽地抗議,腦袋昏沉,餓得快分不清哪裡是腳,哪裡是地。想走又捨不得,最後低下了頭,慢慢地,一步一步,靠近櫥窗,躲在陰影裡,偷偷地往裡頭看。裡面亮著燈,一男一女正忙著,笑著吵著,手還不忘揉麵團、翻烤盤,聲音像風一樣流動,溫暖、平凡。

你看了好一會兒。眼神死死盯著那排剛出爐、擺在台上的麵包。忽然,那男的轉身進去搬麵粉,女的彎腰去撿掉落的烤架,你的身體,不受控制地一動。

飢餓感竄出來,你衝進門前的台子邊,手一伸——抓起一個還熱著的麵包,轉身拔腿就跑。麵包的溫度穿過你髒兮兮的手心,你不敢回頭,咬著牙死命奔跑,那是你餓了整整三天,唯一的活路。

女人彎腰收拾著掉落的烤架,就在她直起身,轉頭的瞬間——眼角瞥見門外一道瘦弱的身影,抱著麵包、拔腿狂奔、衣衫破舊、腳步踉蹌,瞬間沒了蹤影。她怔了怔,眉毛輕輕一挑,隨即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像是笑你,也像是笑自己。

「唔……」

她喉頭輕輕一聲,然後轉過身,望著那扇還未完全關上的門,語氣隨意地喊了句:「有個小傢伙——偷了一個麵包。」

裡頭那男人從廚房探出頭來,滿手麵粉:

「啊?你看到啦?怎麼不叫他一聲?」

她聳聳肩,笑得輕柔:「他跑得跟風一樣快,叫也追不上了。」

男人咂嘴,搖搖頭。

「肯定餓壞了。」

「嗯。」她點頭,走回磚爐前,兩人對視了一眼,笑了。

然後,又各自忙了起來,彷彿不過是一天裡的小插曲,城市灰濛濛的,街角總飄著風,你仍是那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孩,日復一日地往前走,但餓,從來沒離開過你。而你不知為何,每次餓到不行、撐不下去時,總會下意識地往那條街走,腳步彎來彎去,繞過人群、繞過聲音,最後總停在那間——有木牌、有香氣的麵包店前。

你不敲門,不靠近,只是靜靜地等著、觀察著。

然後你發現總有那麼一個麵包,不像其他擺在架上整整齊齊的那一排,總是孤零零地被「遺忘」在最靠近門邊的角落架子上,微微歪著,剛好伸手就能碰到。

你總會等他們轉身,然後抓了那塊麵包就跑。從沒被喊住,從沒被追過。

那天特別悶,你在門口站了好久,終於——鼓起了勇氣。

「叮——」

門上的鈴輕輕響了。

你低著頭,腳步極輕,衣服還是髒的,指甲黑黑,頭髮紊亂,輕輕地,開口了。

「那個…能不能……教我?」

聲音輕得像是怕被打斷,怕被拒絕。

你用力握著衣角,喉嚨像卡著什麼,

「讓我……幫忙……」

你停了很久,才補上一句:

「有吃的就行了……」

說完,你慢慢地抬起頭,眼神茫然,像從沒期待過會有回應,但還是忍不住去看——看著他們,看著這世界,會不會給你一口溫飽。

女人原本正揉著麵團,聽到聲音轉過頭,愣住。她看見你,髒兮兮、小小一隻,站在門邊,嘴角顫著,眼神空空的,卻硬是擠出一點勇氣。

她忽然笑了。

「……錫恩。」

她喊了一聲,笑著轉頭朝裡頭喊:

「你過來看一下,我們要多一個小幫手了。」

那是你第一次——聽到他的名字:「錫恩。」

「喔?小幫手?」伴隨著一聲略顯輕快的笑,那個名字的主人——錫恩,走了出來。

他圍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麵粉,額前的碎髮微微亂著,看見你時先是一愣,接著沒問,只是咧嘴笑了出來:「唔,看起來……確實該幫一幫。」

然後,動作乾脆俐落地彎腰——「來。」你還沒有反應,就被他一手拎了起來。像是抓著一隻瘦巴巴的小貓,手一提,你就離地,你錯愕地瞪大了眼,腳亂踢了一下,卻沒掙開。

「等、等……」

你想說什麼,他沒理會,只是大步走進店後的走廊,口氣一邊輕鬆補上一句:「先洗乾淨再說,懂嗎?」

你錯愕地跟著他進去,眼前是一間乾淨的浴室,蒸氣淡淡還殘留著香皂味。他手一放,你「撲通」坐進了洗臉台邊的椅子。全身僵硬,滿臉困惑,但錫恩只是打開水龍頭,搓著手,轉頭看你一眼:「自己脫,還是我來幫你?」

語氣一樣溫溫的,卻讓你整個人僵在那裡。

這是你第一次——被當成一個人對待。

「我……自己來……」你低聲嘟囔,聲音像啞得幾乎聽不見。

錫恩隨即笑了。沒多說什麼,轉身走到架子邊,拿了一套乾淨的衣物,一條毛巾,還有一塊香皂,整整齊齊地放好。

「洗完了就穿上。」他說,聲音一樣溫溫的。

「我們還有一堆麵包要烤。」

說完,他轉身離開,關門的動作輕輕的。你怔怔地坐在那張椅子上,看著關上的門,過了很久都沒反應過來。沒人逼你,沒人打你,沒人壓迫。只是——放下了衣服,然後關了門。

那一刻,你不知怎地,喉嚨發緊,鼻頭一酸。你慢慢站起來,手指顫著,一件一件脫下滿是油污與破洞的舊衣,每脫下一層,就剝掉一塊從你身上扒不下的「街頭氣息」。你走到水槽前,打開水龍頭,水溫溫的,你捧起來,小心翼翼地潑在臉上、脖子、胸口、手臂……

慢慢的、仔細的,把那個從街邊撿回來的自己——洗乾淨。

水從你的掌心滑落,你洗得很慢。用指甲一點一點地摳下乾掉的泥垢,肩膀、膝蓋、脖子後面,香皂滑了一次又一次,你撿起來,慢慢搓。臉上一直帶著一點茫然的神情,你不懂為什麼,一條街的距離,從破爛與餓死,能走進這樣一間安靜、乾淨、有熱水的浴室。

你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值得被這樣對待。

外頭——麵團正咕溜溜地在錫恩手裡轉。他站在木桌旁,手腕俐落地揉著那一團剛好的溫度,眉頭微皺,嘴裡嘀咕著:「這麼久?」語氣裡帶著一點好奇和忍不住的在意。

女人正檢查磚爐的火候,沒抬頭,只是輕笑了一聲:

「給他一點時間吧。」

「他可能這輩子……第一次洗乾淨自己。」

錫恩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隨即笑了:「也是。」他又低頭揉起麵團,一下又一下。

水聲漸漸停了,你站在鏡子前,頭髮還滴著水,臉洗得發紅,乾淨得像是陌生人。你不習慣。更不確定這是不是你該有的模樣。你抬起頭望向那架子。那套衣服靜靜地放在那裡,乾淨、整齊,你走過去,指尖微微抖著,卻還是一件一件,把它拿了下來。

你先穿了襯衣,布料柔軟、乾爽,再套上褲子,拉了拉腰間的繩子——有點大。你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很普通,顏色素淡,卻把你包進了一個新的世界裡。你終於,穿上了不是撿來的衣服,也不是為了取暖而披上的破布。

你呼了一口氣,還帶著點茫然,卻沒再猶豫。門,輕輕被打開了。慢慢地,往那張熟悉卻不敢靠近的工作桌走去。錫恩正揉著麵團,手腕翻轉間有節奏地拍著木板。他沒抬頭,卻早就感覺到你來了,嘴角彎了一點。

「來了啊。」說得自然,就像你不是個陌生人,只是遲到了點的小徒弟。

你站在他身邊,還沒來得及開口,女人已經轉過頭,望著你看了一眼,笑容柔和又帶點打趣的溫度:「我叫蕾雅。」

她微微歪著頭,笑著對你說。語氣不輕不重。

「你現在知道我們的名字了。」

你怔了一下,眼神晃過他們——錫恩,蕾雅。

你站在那裡,有點不知所措,乾淨的衣服裹著你瘦瘦的身子,你低了低頭,臉微微發燙,像是第一次曬到陽光的動物,嘴角抿著,眼神裡卻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光。

你點了點頭。

「很好。」錫恩忽然笑著一拍你背,力道不輕,卻透著一股熱。

「上工!」

你被他一拍,身體晃了一下,抬頭時,他已經在木板前招了招手。

「從最基本的開始——這些是麵粉,這是老麵,這是酵母,看清楚。」

你走過去,站在他旁邊,認真地看著那些東西。白色的粉末灑在桌面上,手感粗中帶細,你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上了一層麵粉,抬頭看他一眼,錫恩點點頭。

「對,就是這種手感。」

你學著他那樣,把麵糰推開、收回,笨拙,力道亂七八糟,但錫恩只是笑著,按住你的手,「別靠蠻力,用身體的節奏。」蕾雅在旁邊舀水,時不時回頭看你兩眼,嘴角帶笑,她沒有教你,卻把你需要的一切都準備好。

發酵的時間你記不清,但錫恩教你看:

「表面鼓起來、按下去會慢慢彈回來,就是可以進爐了。」

你聽著,學著,做著,你的人生第一次,有了什麼叫——「一步一步」。

沒人催你,你只是慢慢地,在那兩個人的世界裡,一點一點地,留下了痕跡。麵包的香氣飄得越來越遠。傍晚店門口的鈴鐺開始頻繁地響起。

「叮噹——」

一個接一個的顧客走進來,腳步熟練、聲音爽朗,店裡一下熱鬧起來,烤爐傳來酥脆的聲響,整個空間像被香氣和人聲擠滿。

蕾雅笑著招呼,動作俐落,笑容溫柔:

「今天比較早啊,老帕。」

「照舊嗎?還是加個葡萄麵包?」

客人哈哈一笑,氣氛暖得像家。而你站在後頭,有點緊張。

錫恩拍拍你的肩,笑道:「來,上前看看,學著點。」

你呆呆的站著,腿釘在地上。客人們轉過頭,看見你,眼睛一亮:「欸?這誰啊?」你還沒開口,嘴唇動了動,喉嚨卻怎麼都擠不出聲音來。愣著,睜大眼,心跳快得要命,像一塊麵團被丟在櫃檯前,毫無反應。

這時——蕾雅一手拉住你,輕輕把你帶到她身邊。

「沒事,一句一句來。」她的聲音貼在你耳邊,像風一樣不急不緩:「看著對方,說:歡迎光臨。」

你睜著眼,看她。她點點頭,嘴型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教你。你結巴著,聲音低得像蚊子:「……歡迎……光……臨……」

客人聽見了,哈哈大笑:「哎呦,這小子是新幫手啊?剛上工吧!」

後頭的錫恩大笑著搭腔:「對啊,剛抓來的,腦袋還在轉——你們等等。」

整間店哄笑。

你站在櫃檯前,耳根通紅,卻也不再那麼緊張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你沒離開,也沒被趕走。那雙手從偷過麵包的狼狽,變得越來越熟練。你學會了辨認麵粉的細度、酵母的發脹感、麵糰該怎麼揉,開始記得火候、記得時間、記得溫度。你開始明白,什麼叫「手感」。也開始喜歡那揉著麵團時,掌心發燙、麵糰慢慢變得聽話的觸感。

那天傍晚,天色正暗,烤爐裡的火跳得旺盛,你正把麵糰整形好,放在木板上,一團一團排好。

「來,放進來。」

蕾雅忽然笑著轉頭叫你,你一愣,手停在半空,瞪著那口磚爐。

火還在跳,熱浪撲面,你有點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拿著木板,把那團自己揉好的麵,慢慢送進去。

然後,你就站在那裡,眼睛死死盯著爐口。

「別緊張。」蕾雅笑著走過來,蹲下身,指著火光裡的麵團:「看表面,等它變得有點膨、再出一點點光澤,就差不多可以了。」她示範了一次,手法俐落,動作柔和。

然後她站起身,拍拍你的肩:「來,你來烤一次看看。」

你吞了口口水,點點頭,站回爐邊,手撐著木板,眼睛盯著火,腦子瘋狂地回想她剛剛說的每一句話。

五分鐘過去……

八分鐘……

十分鐘……

你皺著眉,心想,再一點、再一點應該比較剛好……

……

結果,打開爐門那一刻——

「……黑的……」

你整個人呆住,手一抖,那三個麵包烤得焦黑發亮,像剛從煤坑裡撈起來一樣。

你僵住了,轉頭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噗……」錫恩原本還在揉麵,這時一眼瞥見你手上的作品,直接一手撐著檯子彎下腰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三顆!三顆全黑的!你是下咒嗎?!」

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蕾雅只是笑著搖搖頭,伸手摸了摸你後頸:

「沒事,再來。」

那一刻你才知道——失敗了,也沒關係。

火光跳動,你的臉被烤得微紅,你手忙腳亂地將麵團一顆顆推入爐中,心跳得像要爆開,眼睛死死盯著那金黃與黑炭的臨界點。

但還是——「……又黑了……」

你看著又一顆烤得黑的發亮的麵包被你端出來,表情整個裂掉。

桌上排著各種程度的焦黑作品,有的像煤球,有的像石頭,有一顆直接裂成兩半,內裡還半生不熟。你站在那堆「屍體」前,尷尬得想找地縫鑽進去。

但蕾雅只是微笑地接過你手上的失敗品:「唔,這可以留給我們自己吃,剛好不用浪費。」

你低著頭,重新再揉、再整形、再放進爐。

不知不覺間,你已經烤黑了十幾個。

而你完全沒發現——門口那幾個原本買完要走的顧客,全留下來了。

有人倚著門框,有人坐在椅上,七嘴八舌、興致勃勃地看著你烤麵包失敗的樣子。

「喂喂,又黑了啦!」

「我賭這顆還是焦的,誰要跟我賭一塊麵包!」

「等他第一顆成功的,我要買來當紀念品啊——」

你耳朵漲紅,臉整個燙著,卻忍不住抿著嘴,偷偷笑了一下。

……

然後那一刻來了。

你打開爐門,烤鏟伸進去,鏟出一顆表面酥黃、外皮膨脹、色澤完美的麵包。

不是煤球,也不是裂開的石頭。

是——你人生中第一顆,真正成功的麵包。

你愣住了,你小心翼翼地捧著它,走到櫃台前,還沒開口——

「我買!」

一個顧客興奮地舉手,「我買這顆,第一顆成功的,這是傳奇啊小子——」

你呆呆的轉頭看向錫恩和蕾雅。錫恩還笑得快趴下,蕾雅眨了眨眼:「你決定啊,賣不賣?」

你握著那顆熱騰騰的麵包,心跳快得發燙,終於開口:「……嗯。」

你小心地把那顆麵包捧在掌心,熱度透過手心滲進胸口,暖呼呼的。嘴角動了動,露出一個有點靦腆的笑,有點彆扭,但很真實。

「……嗯……這樣的生活……」你在心裡低低地想了一句:「很不錯。」

不再是餓著肚子蹲在街邊,躲著追趕,偷著食物。你有衣服、有活要做、有人會教你、有人會等你,還有一張桌子和一顆屬於你的麵包。

蕾雅站在櫃檯後,看著你靜靜地笑。錫恩靠在牆邊,臉上掛著平時吊兒郎當的笑意,像是在說:「喔,小子開始像樣了。」那天,香氣繞了整整一晚。

時間又過去了三個月。清晨的天還沒亮,你已經穿著圍裙,袖子捲起,站在那張麵板前,手起手落,揉麵、整形、抓發酵時間,一連串的動作乾淨俐落。麵糰在你掌下變得乖巧,不再亂跑、也不再乾裂,火爐的熱度你也能準確判斷,什麼時候放進去,什麼時候該轉向,你全都掌握了。

店裡一如既往地熱鬧,錫恩去送貨,蕾雅在前台收銀,整個流程由你一個人撐起來,忙得不可開交,擦著額頭的汗,指著烤爐說:「現在烤出來的東西,能吃了,不會殺人了。」

蕾雅靠在櫃檯,望著你這副模樣,嘴角彎彎,什麼也沒說。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說話時眉眼已經不再躲避,笑的時候嘴角也會翹高一點,眼裡的光,不再空空的。

你,終於能夠站在那間店裡,笑著,忙著,還能開玩笑地談談失敗作——你日復一日地揉麵、烤麵、聽笑聲、回應人群,那個被壓在街角、被餓、被凍、被驅趕的你,漸漸不見了。

你開始會開玩笑、會學著錫恩的語氣。

「烤焦?不不,這是我的創作。」

「大叔您再盯著它,麵包可就要跟你說話了。」

你說完,嘴角一挑,眼神帶笑,顧客笑得更大聲。蕾雅在一旁看著你,嘴角總是藏著笑,但她知道你不只是嘴皮子變快了。

你會自嘲,偶爾嘴賤,但從不傷人。

你幽默,卻從不忘記誰是第一個在你剛來那天,給你熱水和衣服的人。

你會記得老顧客喜歡的麵包口感,記得誰家孩子剛出生、誰家奶奶牙口不好、誰會悶聲走進來、其實只是想聊天。你開始把人放進心裡,像你曾渴望的那樣——被人放進心裡。你專注地揉著麵團,掌心下的麵糰又溫又軟,低著頭,眉心輕輕皺著,手上的力道一如往常地穩定、有節奏。

然後,蕾雅的聲音輕輕響起:

「那不是你的錯。」

你指尖一頓,像被什麼敲了一下,你抬起頭,眼神迷茫:「……什麼?」

蕾雅站在桌邊,笑得溫柔又帶一點淡淡的疲憊,沒等你反應,錫恩也走過來,嘴角翹著,搔了搔頭,像是有點不好意思:「我啊……那時也被下藥了,才會拿刀對著你……」

你整個人僵住,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晃,手上的麵糰滑落,啪地一聲砸在桌上。

「……你們……在說什麼……?」你聲音發顫。

蕾雅沒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靠近你一步,

「他們居然……讓你對我做那種事。」

「我那天……是不是不該自盡?哈。」語氣輕得像是在說「今天的麵團太黏」,你眼神發直、呼吸一滯。

然後——她伸手,輕輕摸了摸你的頭。手掌熟悉、溫柔、乾淨,還有一點點的遺憾與慈愛。你怔怔地望著她,什麼話都說不出口。蕾雅的手溫溫的,像是撫平你心裡所有被割開的傷口。她低頭看著你,帶著看透一切的溫柔,輕輕笑道:「……很苦吧?」

你喉頭一動,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錫恩在一旁撓了撓頭,語氣一如往常地輕鬆:

「還好你砸死了我啦,」

「不然沒了蕾雅我也活不下去,哈哈哈哈——」

他笑著說,但你笑不出來。你睜大眼睛,嘴唇微微顫著,聲音終於從喉嚨擠出來:「……為什麼你們……知道?」語氣顫抖,自己卻沒意識到這句話在問什麼——「……為什麼,我也知道?」

記憶湧入、混亂、時間錯位。

蕾雅輕笑了一聲,語氣依舊溫柔:

「這裡啊——」

「是你的夢啊。」

她像是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讓你猛地停住呼吸。

夢?

這一切——這間麵包店、揉麵、烤焦的麵包、笑著的他們、顧客的喧鬧、被摸頭的溫度……

你突然發現——

「我怎麼會回到這裡?」

「他們...不是……已經……」

蕾雅嘟囔著,像是終於說出口了藏在心裡的話:「那個夜晚……我被幾個人跟蹤,然後被抓走了……」

她語氣很淡,淡得不像是在說一場命運的終點,卻每一字都在你胸口輕輕掐了一下。

「但我真的……沒想到……他們會讓你變成那樣……」她沒有說那樣是什麼,但你知道。

那扇門、那個房間、冰冷的身體、從你喉嚨裡擠出的笑聲、還有你永遠不敢回頭的那些話。

錫恩沒看你,他別過頭去,聲音低低地開口:「……我完全不相信你會做那樣的事。」他語氣裡有無奈,有痛,也有一點倔強的、屬於他的執著。

你怔怔地站著,嘴唇顫了一下,沒發出聲音,眼淚,已經一滴一滴掉了下來。

蕾雅靠近你,伸手輕輕拍了拍你肩膀,手掌的力道就像她以前教你揉麵糰時那樣——輕、準確、不帶任何強迫。

「我們不會叫你不去在意。」她低聲說:「但——夢裡看看我們,還是可以的吧?」

她笑了,眼神柔得像春天裡的一道光,穿過了那段冬天般冷硬的記憶,落在你滿是傷痕的心裡。你仍站在夢裡,被邀請來看看那些你失去的,還存在過的溫柔。

你喉頭像被什麼堵住,死命忍著不讓聲音破碎,卻還是低低地啞聲吐出那句——

「……但這只是夢啊……」

「……不是真的啊……」

你眼神空空的,喃喃自語,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在懲罰自己,你怕相信,因為你知道夢會醒。

……

蕾雅歪了歪頭,像是早就料到你會這麼說,她輕輕一笑:

「嗯,不是真的。」她不否認,語氣平靜地就像在說天氣。

「但是——」

「你可以自己決定。」

你一怔,眼神輕輕動了動:「……決定什麼?」聲音混著哽咽、疲憊,還有壓在記憶底層的恐懼。

蕾雅走近你一步,眼神一如往常溫柔,站在火爐邊的光裡。

「決定你想相信什麼。」

你忽然像聽見那間麵包店外,春風拂過木牌的聲音。風很輕,陽光很暖,那雙教你做麵包的手,也給了你選擇的自由。

錫恩站在一旁,撓了撓頭,語氣乾巴巴的,語塞了一下,眼神飄了一下,然後——「嗯……死在你手上挺好的——哈哈哈哈!!!」他爆笑出聲,笑得整個人彎下腰,你怔住,眼淚還掛在臉上,完全沒反應過來。

他擦了把笑出來的眼角,拍了拍你肩:

「你那瓶子砸下來的時候,超堅決。」

「啪一聲,我心裡:幹!做的好——!」

你還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他,喉頭一陣發熱。

蕾雅淡淡地看著錫恩,眼神像平時一樣柔柔的,但語氣一出來——「那我要慶幸,最後一個進入我的人,是他囉?」

錫恩原地僵住,嘴角抽了一下,眼神呆了一瞬。

下一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整個人猛拍桌子,笑得彎腰捶地,板凳都差點被他踹倒,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你你你你現在這種話也講得出來!我真佩服妳!」

他拍得整個桌子咚咚響,還猛回頭指著你:「欸!你有沒有聽見她剛剛說什麼?這女人真的——哈哈哈哈——」

你站在一旁,原本還沉在記憶與眼淚裡,望著眼前這兩個人、一場熟悉又荒謬的畫面,你終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你真的想笑一下了。

像當年在那間麵包店裡,那個會調侃、會嘴硬、會偷笑的你。

蕾雅眼角還帶著一點促狹的彎,轉頭看了你一眼,和錫恩一同走過來,並肩站在你面前。她輕輕拍拍你的肩膀,力道不重,像是在提醒你、也像是點醒你:

「路啊,還很長喔。」

然後手指一根一根彎著數起來:

「嗯…細數一下……」

「監獄刑期,你得想辦法。」

「艾瑟……你也得想辦法。」

錫恩在旁邊笑得一臉幸災樂禍地補一句:

「光是他那張臉,哈哈哈哈。」

「還有啊——」蕾雅繼續數,語氣越來越自然:「你可能會想為我們出一口氣對吧?」

「然後那群每天看你發瘋的夥伴?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錫恩笑著接話:「每天都有人在提心吊膽,怕你又想殺艾瑟、又想咬人、又一邊哭著睡覺的那種日子,不能白費啊!」

你還站在原地,肩膀被拍拍得暖呼呼的,還沒接上話,就聽到蕾雅笑聲一頓:

「然後啊……」

她歪頭看著你,笑容像春日裡那點微光——

「我猜你最後,還會去——打一頓讓你出生的人?」

「哈哈哈哈哈——」錫恩整個人忍不住又大笑出聲。

你盯著他們兩人,站在這個陌生卻熟悉的夢裡,聽他們輕描淡寫地幫你把「未來」一一擺開,心裡有什麼被捧起來了。

你低下頭,喉嚨微緊,眼淚沒再掉,只是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你輕輕笑了起來。

真正從心底溢出的、溫柔的笑。

你開口,聲音帶著一點哽咽,一點放下:

「再見你們一面……真的很開心。」

你看著他們,嘴角帶著那抹乾淨的笑意:「偶爾……記得來我夢裡玩啊。」

錫恩聳聳肩,雙手插在圍裙口袋裡:「廢話。」他笑,眼神亮晶晶的,「我永遠都在啊。」

蕾雅也笑了,輕輕應了一聲:「嗯——我們會來的。」

……

風輕輕吹過,麵包店門口的木牌又晃了一下,香氣依舊圍繞在鼻尖。

夢,慢慢地,開始褪色,開始模糊。

你靜靜地睜開了眼睛。

眼神淡淡的,嘴角還帶著餘溫,放鬆地躺著,眼神柔和,終於從一場無盡的墜落裡,穩穩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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