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山上來的男孩

「冰箱裡還有一些那天喝剩的啤酒，拿出來喝掉吧，趁機藉酒澆愁一下。」阿煒對毓晨說。

於是毓晨走到廚房，打開冰箱，裡頭只剩下一罐啤酒。毓晨從櫃子裡拿了兩個杯子，走回客廳，將啤酒罐打開，將啤酒平分倒入杯子中。

兩個人也沒多說話，只是喝著不算多的啤酒。半罐啤酒的量並不多，一會兒就喝完了。

阿煒拿起酒杯，將最後的幾滴酒滴入口中，對毓晨說：「我乾囉！有點累，先去睡了，杯子再麻煩幫我洗一下。」

「好，晚安囉。」

阿煒起身走向房間，走到一半轉頭對毓晨說：「欸，我們還是朋友吧？」

「是啊，我們是朋友啊！」

「你確定嗎？你不會因為我之前這樣對你而恨我嗎？」

「有什麼好恨的？我們都是受害者啊。」

「那你覺得受害者需要反擊嗎？」

「該怎麼反擊？」

「哈哈哈」，阿煒乾笑了幾聲，接著說：「我也不知道，慢慢想吧，到畢業前有的是時間。」

「嗯…。」

「那我去睡了，晚安啦。」

「晚安。」

阿煒走進房間，關上門，只剩毓晨一個人留在客廳。不擅飲酒的毓晨，慢慢地啜飲剩下的酒。他眼前浮出秉逸單純又癡情的臉龐，心裡想著：「真的要接受他嗎？」突然，秉逸的幻影消散了，清煙組成的是子維的面容。看著子維，毓晨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真的放得下子維嗎？」子維並沒有存在很久，裸著身體的Yumin衝了出來，挺著他的大黑雕，走到毓晨前面，說：「小可愛，還想要哥哥幹你嗎？那天幹你，超爽的！」

「不不不，毓晨是我的！」說這話的人是崔子維矮小卻健壯的哥哥子綱，子綱衝了出來推開Yumin的幻影，兩個人不知胡言亂語在爭執些什麼。在Yumin與子綱爭執之時，有個人躲牆角，他是建捷。建捷看似單純無知的背後，又存在什麼不為人知的想法呢？還有王博鴻，記憶深處中的人物竟出現在現實中，並且長成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模樣。

這一切，真是複雜。毓晨好像沒有自己的想法，只能任憑生命在這些人的愛恨情仇中流轉，像是在鯊魚環伺的大海裡無助地泅泳，這些嗜血（或說是喜愛毓晨的外表或身體）的鯊魚群們，正想盡辦法要將毓晨吞入布滿尖牙的血口之中。阿煒說的「反抗」，或是爭取「主動權」，真的有用嗎？我馬毓晨會不會就此成為眾人的玩具呢？

想到這裡，毓晨覺得害怕，他丟下杯子，跑進浴室，用冷水沖著臉，想忘卻剛剛腦海中的一切。

突然，毓晨的手機傳來訊息。發訊息的人是闊別已久的子維，他訊息中寫道：「我今天有遇到導師喔，他說明天班上會來一位新同學耶！」

「新同學啊…。」

─────

隔天一早，毓晨與阿煒準時出門上學去，經過昨夜的談話，阿煒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對毓晨的態度已經恢復到以前說說笑笑、無話不談的樣子。

毓晨覺得好開心。

早自習過後，練完球排球隊的才進教室。走過走道的建捷，用奇怪的眼光打量著毓晨和阿煒，阿煒忍不住嗆他：「你看什麼看！？」

「沒沒沒，我才沒看你。」建捷被阿煒突然的嗆聲嚇了一跳，不敢回頭，快步躲回自己的位子上。

「蘇世煒，你是那個來喔，幹嘛那麼嗆？」跟在建捷後的蕭安仁說。

「你自己去問你的隊友，看他們幹了什麼好事？」

就在阿煒跟排球隊的起爭執時，毓晨看到秉逸在走廊的洗手臺洗水壺，但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教室裡的自己不放。其實毓晨不喜歡秉逸這個樣子，一點都不光明正大。

「別吵了啦，到底有什麼事，一大早就吵架。」子維走到毓晨和阿煒旁邊，想當和事佬。

「崔子維，連你也講這種話，你那麼想知道，去問排球隊的啊！」

這時Yumin也從教室外面回來，聽見阿煒在罵人，也跟著回嘴說：「幹嘛？可愛的阿煒底迪，怎麼這麼生氣？一大早生氣會有皺紋喔。」

「我不爽藍建捷干你屁事！你管好自己的老二要緊！」

「唉唷，真的很兇呢，我是怕你會愛上我的老二呢！」

「你少噁心了，誰會愛上你的老二？」

阿煒跟Yumin吵得不可開交，都忘了上課鐘聲早就響過很久。

「噓，導師來了！」

導師一如往常走進教室，但今天不同的是，他身後跟著一個男孩。

「那該不會是轉學生吧？」坐在毓晨前方的阿煒，轉過側身對毓晨說。

「嗯…。」

「蠻帥的耶。」

導師開口對全班說：「今天我們班上加入一位新同學，他的名字叫吳世恩。」

老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吳世恩」三個大字。

毓晨上下打量這位新同學：微捲的深棕色頭髮，瀏海蓋住三分之一個額頭，濃淡適中的眉毛底下，是一雙深邃的大眼睛。他的鼻子比一般人來得挺，但沒有Yumin那麼誇張。豐厚的雙唇緊抿著，看似有些緊張，卻也有些可愛。肩膀很厚實，隱隱約約可以看出胸肌，而他修長的手腳，應該超過180公分，是個又高又帥的靦腆男孩。

「那就請吳同學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叫吳世恩…嗯…」

沒想到這個高個子帥哥竟然這麼害羞，才說完自己的名字，就羞怯地低下頭去看著地板。

「吳同學不用害羞啊，我們班上的同學都很熱情喔！」

世恩抓了抓他的捲髮，還是低著頭。

「羅信恩，他是你的同鄉，要好好照顧他。」

Yumin低著頭不知道在做什麼，也沒聽到老師在講他。

「羅信恩！？」

「Yumin，老師在叫你啦！」坐在Yumin隔壁的蕭安仁推了他一把，Yumin這才抬起頭來。

原來Yumin在底下偷玩手機。

「羅信恩同學！學校不是說上課不能玩手機嗎？」

導師生氣了。

「上次訓育組長說上課玩手機要怎樣？」

Yumin站了起來，一臉無辜地搖了搖頭。

「要記小過！」

「哎呀，老師不要記過啦！我手機給你沒收就是了。」Yumin連忙向老師求情，走出座位，將手機放到老師講台上。經過世恩面前時，Yumin突然站住了，打量了一下世恩，說：「你不是山凹那裡的那個小孩嗎？」

世恩也看著Yumin，臉上露出一絲驚喜的表情。

「原來你們認識啊，那你就好好帶世恩熟悉新環境啦！」導師說。

「沒問題，我很快就會讓他成為我們二年六班所有人的好朋友。」Yumin充滿自信地保證道。

「那你就先為新同學服務一下吧，去樓下的空教室搬一套好一些的桌椅上來。」

「厚，為什麼是我？」

「你不去搬，手機今天就不還你。」

「好啦！我去搬就是了。」

在等待Yumin搬桌椅上來的空檔，班上的男孩們又竊竊私語起來。

「真的好帥，我愛上他了。」阿煒又轉過頭來對毓晨說。

「所以你不要秉逸了嗎？」

「呃，可以兩個都要嗎？」

「你也太貪得無饜了吧！」

「安靜！」導師見秩序大亂，大吼了一聲，男孩們紛紛閉上嘴巴，面向講台。

又過了一會兒，Yumin將桌椅搬來，導師說：「就放在馬毓晨後面那個空位吧，反正世恩很高，不會被前面的人擋住。」

Yumin便將桌椅放在導師指定的位置上，世恩則穿過走道，到位子上坐下。

在世恩經過毓晨身邊時，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氣飄來，對毓晨而言，那是優質帥哥的美麗氣味。

導師看世恩坐定位，便開口說：「你們要好好對待新同學，不可以欺負他喔。那我們開始上課，打開課本第10課…。」

─────

高中很少會有轉學生，突然來了個新同學讓毓晨覺得有些興奮。只是這興奮很快就轉為失望，幾天下來毓晨發現世恩是個悶葫蘆，平常都不太開口說話，下課或吃飯的時候，也常跟Yumin他們在一起，和其他人幾乎都沒有互動。阿煒看著世恩背影，總會碎唸道：「好不容易來了個大帥哥，卻只跟Yumin一夥，我也太倒楣了吧！」

根據這幾天蒐集的訊息，稍微能夠拼湊出世恩的基本資料。世恩和Yumin是同一族的原住民，兩個人雖然不同部落，但住得很近，Yumin家在山腰，世恩家則在山凹。Yumin和世恩小學讀同一所分校，畢業後世恩留在山上讀國中，Yumin則下山到平地讀體育班，並加入排球隊，因此兩個人便斷了聯繫。山上沒有高中，成績優秀的世恩考到山下的第一志願，但是後來因為世恩母親到葵月高校所在的城市工作，世恩也就轉到毓晨他們學校來了。世恩非常會讀書，是之前學校全校前十名的風雲人物。

轉眼間又到了禮拜二，這是毓晨最討厭的一天，因為有森仔游泳課。還好上週毓晨請秉逸替他惡補，總算通過了森仔的考驗，不用留下來「特訓」。但變態的森仔竟將目標放到新同學世恩身上，世恩不但沒有帶游泳褲來換，而且他超級怕水，連水邊都不敢太過接近。

「搞什麼東西！？你下課給我留下來特訓！」

因為是一般生的游泳課，所以排球校隊的Yumin、建捷、蕭安仁，和游泳隊秉逸都不需要參加，只要通過期末考試就可以。毓晨心想，如果Yumin在場，一定會出來替世恩解圍，但現在Yumin不在場，木訥的世恩只能站在那裡任森仔言語霸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師！」後排有個人舉手，毓晨回頭一看，是最路見不平的子維。

「崔子維，你又有什麼事？」森仔看到又是上次壞他好事的子維，沒好氣地說。

「吳世恩沒有帶泳褲，怎麼特訓？」

「我是老師還是你是老師？沒帶泳褲可以在岸邊練打水，不然就是裸體下去游！我的教學方式用不著你關心！！！」森仔幾乎用大吼的方式回應子維的問題。

子維才不怕森仔的淫威，他理直氣壯地回答道：「那我可以陪他一起特訓！」

「你那麼會游，湊什麼熱鬧？」

「我可以教他。」

「我是老師，我自己會教他，不用你操心！」

「但他會怕水…。」

「怕水算什麼？我以前也怕水啊！」

「…」

子維的意見被森仔的強勢壓倒了，可憐的子維只能像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躲在隊伍後面。

「吳世恩，五點下課後自己到泳池辦公室找我！」

毓晨心想大事不妙，如果世恩被森仔找去「特訓」，肯定會落入森仔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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