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二十三

　　——“若叶睦……失踪了？”

　　恍惚的耳鸣声，宛如尖针一般刺破鼓膜。

　　刹那间，丰川祥子忘了呼吸。只觉得地球的重力不断地拉扯着自己的头颅倒向大地，巨大的震惊与焦虑有如巨石，从脑后碾来，重重压迫着自己的视界。

　　“实在是非常抱歉……丰川小姐，我们在昨天下午起就在尝试联系若叶睦小姐的电话，在无法拨通后，又每隔5分钟发去了几次询问，但是全都……！”

　　窘迫的事务所常务不断地鞠着躬，不顾大颗大颗的冷汗浸湿她的齐肩发后从脸庞滑下。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般，语无伦次的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牙齿潜意识地咬住下唇，只有那份痛楚在残酷的提醒着自己此刻并非梦境。

　　“在数小时没有联系后，我们也马上联系了若叶宅的仆人们，她们却说没有见到大小姐的踪迹，连她们都没有意识到，大小姐是什么时候离开了家……。”

　　“学校和演奏厅都找过了吗？美奈美女士呢？美奈美女士那边怎么说？”

　　“是的，月之森与若叶夫人也已经联络过了，无论是老师还是若叶夫人的电话联系也都……，学校那边还说，若叶睦小姐没有请假就擅自旷了今天的课，同班同学也没有收到任何的信息……。”

　　“睦她……睦她才不是那么任性的孩子。她一直，她，一直都……”为了接受眼前冲击性的事实，祥子不得闭上了眼。只有这样，才能把脑海里那些擅自设想的糟糕可能地驱逐出去。

　　一定可以联系到的，她前天晚上就安全回了家，之后也从来没出来过不是吗…？难道是有人绑架或者囚禁了她？还是说，睦她自己有什么想法，才选择了自己离开了家……

　　“我记得那天的演奏她状态很差，昨天没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在生闷气，怎么会，突然就……。”

　　放眼现在，整个事务所的上下都忙翻了天。几乎所有占线的电话边都站着一个喋喋不休的职员。场地，调度，宣发，赞助，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活动一但涉及问题，单是基本的报联商都是不小的工作量，让祥子不免心中发紧。

　　自己已经决心不再软弱，便意味着要负起更多的责任，常言责任如山，此刻的祥子，切切实实感受到了大人的世界的艰难和辛苦。

　　“那个……离原定的武道馆演出还有一个星期，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一定会努力跟赞助商与主办方争取延期或者其他更好的解决方式的…！只要在这期间把若叶睦小姐找回来的话，就可以……”

　　“实在是非常抱歉，业务之内的事情就麻烦诸位了。”没有时间犹豫了，眼下的情况，越是慌张便越容易自乱方寸。祥子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端端正正的向常务鞠了个躬。

　　“哪里哪里，这也是我们的工作……。”

　　在鞠躬的时候，祥子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其背后的猜测不免让自己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那个，请问警方那边已经联系过了吗？”

　　“关于这个……”常务尴尬的转了转眼，些微发福的脸颊上泌出了些许细密的汗水。

　　心中的猜测成真，祥子略带愠色的咬住了牙关。但仍旧维持着得体的面具。

　　“睦是我的青梅竹马，同时也是无比重要的乐团成员，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向我隐瞒的必要。可以请您把事情跟我讲清楚吗？常务小姐。”

　　“实在是非常抱歉……实际上，若叶夫人那边说她们会采取应有的行动的。因为那边是监护人的缘故，我们这边实在是不好插手……。”

　　“哪怕是现在？为什么？”祥子别过了脸去，免得自己尖锐的目光过于直接的击穿常务的双眼。

　　“具体情况，还请您……。”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若叶宅一趟，这边就麻烦你了。还有，乐团成员那边就由我来通知情况，请常务小姐做好安排。”

　　“啊，是！请放心吧！丰川小姐！。”得到了祥子的回答后，常务长出一气，私下将侥幸的眼神抛向窗外。

　　自己只是一介雇员，关于若叶家和丰川家的那些事情，“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插手过深为好。

　　若是在这场修罗场中，做了太过越界的事情，只怕是……。

　　——————

　　“欢迎光临，丰川大小姐。”

　　“打扰了。”

　　在仆人的诚恳致礼下，祥子自然地将随身的提包交予其手。把小皮鞋留在了玄关之处后，用手拍了拍略显陈旧的洋裙。

　　“夫人已经在老会客室等您了。”仆人轻轻鞠躬致意，为祥子让开了道。从居间望去，视野通透，若叶邸前卫而典雅的宅饰尽收眼底。

　　在被仆人引往会客室的途中，祥子看着墙壁上各式现代主义的挂画与装置艺术，轻轻叹了口气。

　　丰川祥子一直不太喜欢拜访睦的家庭。

　　因为家庭关系的缘故，若叶家和丰川家一直有着相当亲密的往来。大人们和大人们交好的同时，祥子和睦也早早相识。祥子很少去刻意窥探他人的私事。但是睦家的氛围就算是祥子也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伪饰感。

　　在自己叫妈妈的时候，祥子的母亲无论有多忙都会转身投来幸福的微笑，可祥子却从未听过睦如此称呼美奈美。这是美奈美自己的要求，她只允许睦称呼她为小美奈美，亲昵得像是同龄人，仔细品味却又觉得有点差池。

　　往日聊起家里的事情的时候，睦也总是沉默以对。久而久之，祥子也学会了不多过问。为自己的青梅留出一些私人空间。

　　“贵安，美奈美小姐。冒昧拜访，承蒙接见真是不胜惶恐。”

　　门刚打开，祥子便向低背沙发上的绿发女人微微行礼，字里行间充满着距离感。

　　“啊啦~这不是小祥嘛。快坐下快坐下，阿姨在这里等很久了哦~。”

　　森美奈美，若叶睦的亲生母亲，此刻便随意的靠坐在为祥子准备好的沙发对面。穿着一件时髦的山吹色双排扣长风衣，精致的眉间耷拉着一幅宽边颜墨镜，看起来刚刚从公众场合归来。脖颈上那张若隐若现的挂牌进一步验证了祥子的猜想：大阪巨蛋，难怪最近的访谈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放出她在大阪有新业务的消息。

　　她那张无法被时间打败的精致面容就和睦一样惹人怜爱，可祥子总是觉得她随意的笑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稍不注意就会被那种游刃有余的气场压倒，让人窒息。

　　“非常抱歉，美奈美小姐。请容许我暂时摒弃繁杂的寒暄单刀直入，美奈美小姐已经有小睦的消息了吗？”

　　仆人适时地为两人端上了热气腾腾的红茶，但祥子没有任何伸手去品的欲望。

　　“嗯，真是令人头疼呢——……就算是阿姨这边也暂时没有哦？”美奈美遗憾的摇了摇头。“小睦那孩子，明明不是那种会麻烦别人的性格才对。难道说，是她最近太累了，想要一个人静静什么的？不…也应该不可能吧？小睦在很小的时候，就陪着我和阿隆全国各地的跟节目了。除非是发生了非常辛苦的事情，不然身体也不应该这么快就……”

　　“没有看好小睦，也是我的失职…。”祥子无奈的低下了头，却又倔强的抬起。“但是如果小睦的失踪并非小睦自己的意愿的话，我们必须马上找到小睦才行，越快越好。美奈美小姐一定也是这样子想的吧？”

　　倾听着祥子有板有眼的回话，美奈美如同搠取猎物的母豹一般，笑着悄然眯起了眼睛。

　　“小祥果然长大了呢，这样子追着自己的目标执着的不放手的性格。真是和瑞穗她当年一模一样。”

　　“我的事情怎么样都好，可是小睦她……。”

　　这是一种不着痕迹的讽刺吗？忽然间在这种时候谈起母亲的事情？祥子微微皱眉，但自己社交面具还不至于因为这点程度的挑拨就产生裂痕，如果是的话尽管无视掉就好，美奈美的态度并不重要，眼下找到睦才是重中之重。

　　“别担心哦，阿姨这不是马上就赶回来了吗？基本上，人家能够动员的员工和朋友都已经活动起来了，虽然东京很大，但是小睦平时去的地方也就那几个地点。很快就能找到答案的吧？”

　　“啊，阿隆也去联系了他认识的人脉呢，一口气委托了好几个私家侦探，他们很厉害的哦？听说那些侦探大都是从警视厅刑事部退下来的能手，每年不知道完成了多少当地警方都抓耳挠腮的寻人工作，听别人说比报警的效率高多了，真的很了不起呢~——……。”

　　听着美奈美近乎得意的介绍着搜寻队的本领，祥子几乎有一种要摔门而去的冲动，难道说失踪的不是她的女儿吗？还是说自己家和她们的交情差到需要拿这种低级的遮掩来糊弄自己？

　　“那么报警呢？美奈美小姐。如果要找人的话，果然还是由警察来搜寻公共场所和调用闭路电视什么的更方便吧？”

　　话题终于过渡到了要点，这便是祥子来此的目的，方才近乎咄咄逼人的态度所追寻的不过是一个答案，若自己将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满意的，这也可以是一个宣告——如果有必要的话，祥子自己也可以去报案。

　　美奈美的笑容有了些许霜封，像是深冬时窗棂上呈裂纹凝结的寒气。虽然只是一瞬，但祥子依旧足够敏锐到捕捉住这一细小的变化。眼前的笑面虎并非天衣无缝，只要有足够的压力，依旧能够迫使她收缩。

　　“这个嘛……小祥，你知道吗？如果要报警调查的话，需要至少经过24小时才能展开立案调查的不是吗？阿姨我也是，一直很担心很担心小睦那孩子的下落呀。可如果不好好遵循规则的话，警察先生那边也会感到困扰的吧，所以说，呐……？”

　　这算什么样的回答？

　　祥子几乎要后悔在报警前还要来这一趟的选择，因为自己得到的答案只让自己感到恶心。

　　“请不要开玩笑了…！美奈美女士！”丰川祥子愤怒了站起了身，刻意压制的音量仅仅是为了遵循自己自幼学习的礼节。“我才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孩子，请不要用这种东西当自己的挡箭牌！法律上说的明明是常规立案才需要等待24小时，可如果对方是未成年人或者女性等弱势群体，或者存在犯罪可能性的话，是可以立刻展开搜查工作的！”

　　别胡闹了，睦的安危这种事情怎么能寄托在这种人的身上。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们，睦她才……！

　　“不管您究竟是怎么看睦的，现在都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睦的安全和下落难道不才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要说这么狠心的话呢？！”

　　“祥子。”

　　在祥子的连番攻势下，美奈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些许裂痕。这反倒让祥子有了些许欣慰，无论如何，至少这证明自己说的事情确实有进到对方心里不是吗？

　　如果有得选，祥子的家教让祥子并不想随意冒犯大人的威严。可祥子也绝不会因为这点不适而放弃自己的立场，曾经是，现在也会是。

　　“阿姨真的很伤心哦……就如同小祥说的一样，阿姨才是小睦的母亲，自己的亲生骨肉失踪了，阿姨又怎么可能不心痛难过呢？可是，阿姨也有阿姨要担心的事情，大人也有大人的难题。这份苦楚和悲哀，阿姨又要和谁说呢？”

　　在回答的时候，美奈美的声音低沉了许多。这让祥子在责问之余有了些许摇摆——无论是父亲也好父亲也好，只有在自己犯了错，大人生气的时候，祥子才会听见这种语调的回答。像是怒其不争，却又像是苦恼于陈述答案的麻烦。

　　在人生的前16年里，大人们总是就这么理所当然的替祥子决定好接下来的方向，而不按着他们的方向前进时……总是会让自己陷入最糟糕的情况。

　　可那又怎样？祥子不觉得自己的思虑有错的地方，而大人也会犯错，不如说，大人很容易犯错。如果没有正确的原因和无可辩驳的理由，祥子绝不会就范。

　　“既然是这样子，那么，美奈美小姐，您就更应该……。”

　　“你知道吗，小祥？”美奈美打开红茶边的糖包，将大粒的方糖掷入茶面。又看着方糖在红茶中冒着气泡消融殆尽，只余晃动的涟漪。

　　“如果我们报警的话，得知通报的接线员，很快就会反应过来这个名字的意义，接着，案情通报会传递给东京警视厅。很快，东京都102个警察署里的许多许多一线警员就能从简报中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报案后，大概只需要一两个小时吧，那些大大小小的新闻社各自在警局里的熟人，那群老狐狸，只凭追逐热点的行业直觉就能意识到这件事情的新闻价值的。”

　　“在警察们出发的同时，信息却比他们更快，也许第一辆警车还没有启动的时候，消息就已经不声不响地，通过相互联结的关系网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了呢。”

　　“那时候，新闻和端媒上会出现什么？阿隆和我的女儿下落不明？离家出走？为了博人眼球的八卦周边会做出怎么样大胆的猜测和引导？人家的事情怎么样都好，阿隆最近还在和富士电视台谈论关于新的节目合同的事情，发生这样的风波之后又该怎么处理？”

　　言罢，笑容几乎已经要消失殆尽的美奈美看向了祥子，似乎是在预告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一般，又玩味的恢复了笑容。不由得让后者感到一丝不详的紧张。

　　“而且，需要人家提醒你吗？小祥？虽然丰川家的家事人家也不想干涉过深，你的过家家游戏人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小祥的姥爷，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沉默哦？”

　　“我想想，定治先生一定会接着这个问题发难，以担心小祥的人身安全为借口把小祥接回去吧，有小睦的事情为前车之鉴，你爸爸的事情也说不定会有人开始重新深究，如果发现最近他完全没有尽到一个监护人的职责，不是在他糟糕的履历上又添一笔吗？”

　　“说不定，丰川家会对他发起家庭法院诉讼，正式剥夺他对你的监护权和抚养权，而他目前赖以为生的小金库也会……。”

　　把握气氛是演员必须要掌握的本领，作为行业的翘楚，美奈美从来不会在专业能力上给他人留下足以用来压价的把柄。她在说完每一段话后，都恰当好处的给祥子留出思考和消化的时间。却又绝不给祥子留下回复或反驳的机会，很快就会跟进到她想说的下一个话题。

　　“我……爸爸和姥爷的事情，只是我自己的家事。”祥子抱住了手臂，倔强的回击着却找不到该瞄准的方向。

　　“啊啦，既然如此，小睦的性子也是作为妈妈的人家最懂不是吗？如果有一个人突然跳出来用小祥父亲的那些事情来指责小祥做过的无奈的行动，小祥不也是会很困扰吗？”

　　“……可那是……！”

　　祥子焦急的试图反驳，可明明占了上风的美奈美却只是笑着打了打手势表示过篇，这场和谈没有任何胜利可言，只不过是被抓住把柄的自己黔驴技穷前对手给出的最后仁慈。

　　“当然，如果这24小时里，就算我和阿隆动用了所有关系也没能找到小睦的下落的话，我一定会报警的。在这之前，先努力一下，怎么样？这是人家和小祥的约定哦。”

　　“而且……其实小祥也不想看到，人家在这件事上失算的情况吧？大家都在盼望着小睦在下一秒就能够被找回来，所有的担忧不过是虚惊一场……呐？”

　　“………………。”

　　轻敌了。

　　祥子很快意识到，这场讨论并不是为了谁说服谁，是那种要决出正确的人和错误的人的辩论比赛。人们更多的交谈，只是为了从各自视角出发，一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状况。随后由有权力的人作出决定，负起责任，仅此而已。

　　可自己总是能选择良知和感情为自己选择的正确的方向，比如说自己去报案，不是吗？

　　但是，如此做了又怎样？祥子的理性正在不断冷酷地反驳着自己。这样子做，真的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吗？真的是一个让大家都更好的选择吗？

　　抛去那些主观的情绪和关系，自己和若叶睦在法律上的关系只是一个同龄朋友，一个非亲系密切关系人，甚至在自己去往羽丘之后，自己和若叶睦就连同学都算不上。如果要利用远亲或发小的关系来说服警察，又肯定绕不开自己刚刚离开的家庭。

　　他们也许会耐心的听完自己的解释，然后试图联络美奈美了解情况和确认自己的状态，没有监护人背书的未成年人说的话很容易被当成夸大事实甚至是开玩笑。而如果他们试图联系自己的家长，电话也只会打给那个混账老爹……

　　“………！”

　　那段令人窒息的回忆转瞬间闯入了祥子的思绪——令人作呕的酒味、发霉的榻榻米、从盘沿爬过的蟑螂和糟糕隔音无法隔绝的屋外车声，那些琐碎而难言的不适记忆让祥子如同触电一般站起了身，随即又失落的低下了头。

　　“真的是沉默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呢，不过人家相信，像小祥那么聪明的孩子，一定可以理解的吧？”

　　美奈美举起了红茶，轻描淡写地品嗅着氤氲的茶烟。大人不做正确的事情，大人做合适的事情。

　　“小祥要留下来和人家一起等吗？人家已经吩咐厨师去做今天的午餐了，有小祥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奶油炖菜哦~以前小祥才到这个沙发那么高的时候，最喜欢吃阿姨家的炖菜了，每次来找小睦玩的时候，都会缠着人家做一道那样的——……”

　　“……不，如此唐突的拜访已经劳烦您费心了。”祥子站起了身，短促地鞠躬做了个中礼。

　　“……那么，事不宜迟，我先去忙别的事情了。十分抱歉，若叶女士，刚刚的冒犯实在是失礼了。”

　　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对找回若叶睦一点帮助也没有。确认了这一点后的祥子失去了所有强迫自己待在这里的理由，立刻选择了离开。

　　一场落花流水的谈判，一次命运残酷的嘲弄，遍体鳞伤的少女所能坚持的，只有那依旧自强的心。

　　“真是的……不知道究竟是像谁呢。”美奈美看着远去的背影，忽又呢喃出声，仿佛对此情此景一见如故。只是若有所思地，静静看向那杯一口没动的红茶。直到澄黄色的瞳光，悄无声息地融化在阳光的缝隙里。

　　——————

　　CBD的玻璃幕墙将正午阳光折射成破碎的光斑，蓝发少女在东京的人流缝隙间游蛇般往前穿梭。前方的地铁站正反复吞吐着西装革履的剪影，裹挟着室内的冷气涌向滚烫的柏油路面。

　　当组织好语言，把信息发送到群里之后，祥子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若麦的惊讶与初华的担忧，距离武道馆初次演出只剩下聊聊几天，这种时候出问题无论是谁都无法接受。比起去责怪睦，祥子更希望她们能够迁怒于自己。至少这样子自己能够多些宽慰。

　　若麦：[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闹脾气啊！睦子明明看起来那么文静，难道说私底下其实是一个叛逆少女吗？]

　　祥子：[睦才不是那种人，请不要妄加猜测别人，祐天寺小姐。]

　　初华：[小祥，你那边没事吗…？我很担心你，可以的话，还是结伴一起去找小睦的下落吧？]

　　祥子：[谢谢你，初华。我这边没事的，眼下还是找到睦要紧，想到什么办法之后，大家再集合吧。]

　　“……就算只有自己也好，我一定也会努力去寻找睦的踪迹的，其他的同伴一定也是，乐队是命运共同体。无论是少了哪个人……都不行。”

　　收起聊天群之后，祥子疲惫的叹了口气。看了看眼下的时间，再一次不知道多少遍点开了那个始终没有回复的窗口：

　　睦，上一次上线于 17小时 前

　　祥子：[你在哪里？]

　　祥子：[睦，你没事吗？]

　　祥子：[请回答我。]

　　祥子：[能看到信息的话，就给大家一个答复，好吗？]

　　祥子：[我很担心你。]

　　黑白分明的聊天框在屏幕中无言的跃动，问询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复，只要继续等下去就能等来转机吗？要等多久？一个小时，一天，一月，一年？是没有能够看到消息吗？还是说，看到了消息，却不想回复？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记忆宛如玩弄人心的恶魔，总是在最不应该的时候，触景生情地将祥子此刻最不愿想起的那个人推入自己的脑海。

　　那个亚麻色的身影，那首降G大调的，自己曾经无数次独自在钢琴前弹奏的乐曲……。

　　隐约间，祥子仿佛听见弦绷断的响声，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宛如炙烤骨髓的灼热气浪，猛地冲上自己的囟门。祥子先是感到了一种无言的抓狂，其后，才是朝着周身蔓延的寒意。

　　命运的考验，为什么总是如此的残酷？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她心中横冲直撞。愤怒散去后，冰霜般的哀伤冲击着祥子的心房，那些原本以为理所应当会一直拥有的东西，总是让人下意识地以为她存在于自己的身边早已经是天经地义。

　　只有在分别的时候，才会猛然意识到，原来对方在自己的心中那么重要。

　　“睦，你究竟在哪里……。”

　　“会不会是……我做了错误的选择？”

　　视野在情绪的争斗中逐渐闪烁，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几乎让祥子不再有力气抓紧手机。直到一声送入消息的提示音把祥子唤醒。恍惚间，低垂的眼眸忽然捕捉到，消息提示窗正在屏幕的上方忽然闪烁出清冷的淡绿色。

　　是通讯人的新发讯息。

　　海铃：[丰川小姐，还在线吗？]

　　海铃：[关于若叶小姐的下落，我也许有些线索。]

　　睦，线索？

　　“海铃……！”

　　由于这位得体的贝斯手在聊天群里所保持的诡异的沉默，祥子几乎忘了自己还有着这样一位伙伴，不由分说，被重新注入了希望和活力的祥子立刻坐直起身，发送了回复。

　　祥子：[是关于睦的消息吗？八幡小姐，无论是什么都好，请你告诉我。]

　　消息很快显示已读，祥子看着聊天框上的正在输入提示出现又消失，不禁屏住了呼吸。

　　叮咚。

　　然而，接下来在屏幕中出现的文字，却让丰川祥子几乎窒息——

　　海铃：[丰川小姐，你和若叶小姐在Mujica成立之前，还组过一个乐队，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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