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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ol.2:商战 ✦,1

小说:在那边的肉屋小姐 第二部/あそこの肉屋さん その二 2025-09-07 14:13 5hhhhh 8720 ℃

自那场席卷一切的沙尘暴之后,天空仿佛被彻底涤荡过一遍,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过于清澈的蔚蓝。只可惜这片蔚蓝之下的大地,依旧是凡人难以逾越的炼狱——数日的颠簸与枯燥的迁徙,将刚刚的记忆磨砺得如同一块棱角分明的血色晶石,沉淀在店长与店员各自的心底。

电机发出疲惫而固执的低吼,这一回肉屋的车成为了濒死的巨兽,拖着沉重的躯壳,缓缓驶入一片地貌骤变的区域——平坦无垠的荒漠在这里被撕裂开一道道深邃的峡谷,巨大的岩石结构是远古神祇的骸骨,狰狞地刺向天空。阳光被切割成无数锐利的碎片,在赭红色的岩壁间投下斑驳陆离、变幻莫测的阴影,使得每一处转角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与岩石特有的冰凉气息,偶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大型食肉动物的腥味。

“看起来,我们快到了。”店长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出一支香烟,却并未点燃,只是夹在指间把玩。她的目光扫过前方愈发险峻的地形,嘴角依然挂着那抹介于慵懒与嘲弄之间的微笑。

卡车在一处相对开阔的谷口减缓了速度。前方不远处,人工修筑的痕迹开始显现——简陋却坚固的拒马,用废弃车辆残骸和磨尖的金属条搭建而成的路障,以及在高处岩石裂缝中若隐若现的观察哨。几个身影在哨位上一闪而过,动作矫健,带着一种长期狩猎所特有的警觉与机敏。

店员放下手中一直精心保养的步枪,其上冰冷的金属光泽与她眼底的沉静如出一辙。她透过布满尘埃的挡风玻璃,仔细观察着那些远方晃动的人影,片刻后,用她那特有的、几乎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墙上写这里是峡谷聚落……店长。”

店长闻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将未点燃的香烟别在耳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

“温文尔雅啊——披着羊皮的狼在粉饰门面,不过我们也没什么评判她们的资本——”她侧过头,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店员:“不过,店员哟,你难道指望一群靠着獠牙和利爪在这片不毛之地撕扯出生存空间的家伙,会在自己的门牌上老老实实地刻上诸如‘土匪聚居地,生人勿进,否则后果自负’吗——土匪从来不会自称土匪啦,那多影响生意。”

店员没有回应这番夹枪带棒的评价,只是将视线重新投向那些逐渐清晰起来的路障和影影绰绰的守卫——名称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接触。

诚如店长所言,无论它自称“聚落”还是被外界斥为“鬣狗窝”,这里散发出的气息都绝不友善。车轮碾过松散的砂石,发出细碎的声响。不请自来的脚步,踏入了野兽的巢穴边缘。

数道锐利的目光牢牢锁定了这辆不速之客——沉重的轮胎在距离第一道路障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以呛人的尘土回击对方的敌意。但终究还是要停下来,引擎的怠速声在峡谷岩壁间回荡,与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交织在一起。阳光以刁钻的角度斜射下来,将路障后方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形拉扯得细长而扭曲,如同从地狱的硫黄烈火中爬出的鬼影。

“迎宾队伍都来啦。”长久的驾车令人疲惫,店长伸了个懒腰——事实的确如此,骨节的噼啪声回荡着,双眼却扫过前方每一个角落——路障是用生锈的金属板、断裂的混凝土块和盘结的刺网胡乱堆砌而成,其间还夹杂着几具早已风干变形的骸骨;高处的岩壁上,至少有三个小碉堡,黑洞洞的枪口是沙漠蝰蛇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死死地锁定着她们的卡车。

“三个火力点,路障后面没准有十个人……也有枪,估计她们养得起专职枪匠。”店员的声音依旧平稳,她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支心爱的步枪,平放在膝上,蓄势待发。

店长点了点头,对店员的观察不置可否。她从仪表盘上拿起那包被压得有些变形的香烟,慢条斯理地磕出一根,用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金属打火机点燃。深红色的火光在她瞳孔中一闪而逝,随即被缭绕的青烟所取代。

“看来收过路费的生意确实做得不错,至少在安保这方面的投资挺豪横。”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气在她肺腑间打了个转,一道细长的烟箭从她唇间喷涌而出,在凝滞的空气中缓缓消散。“不过,我觉得看门狗养得太凶反而会吓跑真正的大客户——”

路障后方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紧接着,一个身影从掩体后走了出来。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身上穿着与其他守卫类似的深色皮甲——对于闷热的峡谷来说,皮甲都略显多余——但裁剪明显更加合体,边缘处还用某种动物的牙齿串联起来作为装饰,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的脸上涂抹着意义不明的油彩,图案粗犷而原始,遮住了大半容貌,只露出一双在阴影下依旧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警惕而充满审视意味地打量着这辆陌生的卡车。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用多种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长柄战斧,斧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女人在距离卡车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用一种沙哑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喊道:“前面的车,熄火!下车!把手放在我们能看到的地方!”她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店长透过袅袅的烟雾,看着那个女人,嘴角那抹嘲弄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又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燃烧的烟头伸出车窗,在空气中轻轻弹了弹烟灰。细碎的火星是濒死的萤火虫,在干燥的空气中一闪即逝。

“她们的老板脾气不太好啊。”店长轻声对店员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紧张——“你觉得她是想请我们进去喝杯茶,还是直接把我们当茶点吃了?”

她那双被烟雾半遮半掩的眸子里,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如同深渊般引人探究,却又随时可能吞噬一切胆敢靠近的愚者。峡谷的风从车窗的缝隙中吹入,带着一丝山岩的寒意,也带来了远方隐约可闻的、如同野兽低嗥般的风声。一场无形的较量,已然在这剑拔弩张的对峙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烟雾是拥有生命的薄纱,在店长指间缱绻缭绕,又缓缓地升腾,最终消散在驾驶室内那股由血腥、消毒水与劣质烟草交织而成的、宛如尸体裹尸布般挥之不去的独特气味中。她并未理会那名高挑女人的厉声呼喝,那穿透峡谷的警告不过是山间偶然掠过的鸟鸣,不值得她分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店长的目光依旧带着那种惯有的、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的戏谑与审度,平静地落在那张涂满油彩的脸上,细致地观察着她因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下颚线条,以及握着战斧时指节泛起的青白色。

“明明不缺钱,怎么这么耐不住性子。”店长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透过半开的车窗传了出去——“少废话!”女卫的声音愈发沙哑,带着被刻意压低的怒火,“我再说一遍,熄火,下车!否则,我们就把你们连同这堆破铜烂铁一起打成筛子!”

“哦呀,真是热情洋溢的欢迎。”店长轻笑一声,终于将那支燃烧过半的香烟从唇边移开,隔着车窗,对着女人遥遥一弹。烟蒂在空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弧线,带着一点猩红的火星,落在干燥的沙地上,很快便熄灭了。她随手按下了车窗升降的按钮,伴随着一阵老旧机械略显吃力的呻吟,玻璃缓缓降下,露出了她那张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脸庞。

阳光终于毫无遮拦地照亮了她的面容,却未能驱散她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阴影。她就那样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身侧——就像在枪口下的午后茶会一般。

“好吧,好吧,”她拖长了语调,如同在哄劝不懂事孩童般傲慢,“不过,在此之前,我能否冒昧地问一句,这峡谷里是谁说了算?我可不想浪费口舌跟一群只懂得摇旗呐喊的小角色谈生意——”

她的话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淬了毒的钢针,精准地刺向对方的要害。那名卫兵显然被她这番话噎了一下,脸上油彩的边缘似乎都抽搐了几分。她或许习惯了用武力直接解决问题,却不擅长应对这种绵里藏针的言语交锋,尤其当对方那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让她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安——更别提对方的仪表盘上,就放着那个鸡肉罐头。

峡谷的风再次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沙尘,模糊了双方的视线。那名卫兵紧紧地盯着店长,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炎热,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的压力。她身后的那些人也屏住了呼吸,气氛凝重得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

良久,她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深吸一口气,对着身后某个方向打了个隐晦的手势。“……你们等着。”

说完,她没有再多看店长一眼,转身便向路障后方走去——她的背影在摇晃的日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店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重新升起车窗,将外界的喧嚣与那些依旧不怀好意的目光隔绝开来。

“看来这个鸡肉罐头还是不好惹的。”她轻快地说道,重新拿起那根被她别在耳后的香烟,这次,她终于将其点燃,深吸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接下来就看她们老板怎么说了——你觉得呢?”

店员依旧沉默,只是目光透过车窗,平静地注视着路障后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区域,那里,正酝酿着一场未知的盛宴——或是另一场血腥的开席。

车窗的阻隔被撤销,如同舞台幕布的升起,将驾驶室内的两人彻底暴露在峡谷聚落的审视之下——尽管店长本人似乎毫不在意这种暴露,甚至隐隐乐在其中。没过多久,那扇由生锈铁板和动物皮毛勉强拼凑起来的、充当“大门”的路障发出“嘎吱呀——”的刺耳呻吟,被人从内侧费力地拉开一道仅容一辆卡车通过的缝隙。先前那名涂着油彩、手持战斧的女守卫去而复返,只是这次她的态度收敛了许多,至少那股子恨不得立刻扑上来撕咬的凶性暂时潜伏了下去。她的身后,多了两名同样装束,但武器更为简陋的女性,如临大敌般盯着肉屋的卡车。

“老大同意见你们。”女守卫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其中夹杂的一丝不情愿清晰可辨,“开车跟我们进来。别耍花样。”

店长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孩童戏言。她娴熟地挂挡,轻点油门,老旧的电机再次发出不情不愿的咆哮,拖着沉重的肉屋,缓缓驶入了这道人为开辟的“一线天”。

卡车在狭窄的通道中颠簸前行。两侧是斧劈刀削般的赭红色岩壁,向上延伸,几乎要将天空切割成一条狭窄的蓝色彩带。阳光在这里变得吝啬,大部分区域都笼罩在浓重的阴影之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加浓郁的、劣质燃料燃烧不全的呛人气味,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大量人类聚居地特有的汗臭与食物腐败的混合气息。路面勉强算是平整,显然经过人工的初步修葺,但依旧遍布碎石与坑洼。

沿途可见一些简陋的窝棚和挖掘出的洞穴,洞口用破布或兽皮遮挡着,偶尔有几张营养不良、神情麻木的脸孔从阴影中一闪而过,带着警惕与畏惧,迅速缩回黑暗之中。这些景象与外围那些装备相对精良、气焰嚣张的守卫形成了鲜明对比,无声地诉说着这个聚落内部的等级与秩序。

“看来首领的日子比她的子民要滋润得多。”店长目不斜视,手中的香烟已经燃尽,青白色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却并未被弹落,随着车辆的颠簸微微颤动。

店员没有回应,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观察两侧岩壁上可能存在的伏击点和那些一闪而逝的居民身上,手中的步枪虽然依旧平放在膝盖上,但握持的姿势已经发生了细微的改变,食指有意无意地贴近了扳机。

卡车最终在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中停了下来。这里显然是峡谷聚落的核心区域,人工建筑的痕迹更为明显。几座由集装箱和废弃车辆部件拼接改造而成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其中一座最大、也最为体面的双层集装箱建筑前,清理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建筑的窗户上装着磨砂的玻璃——在这片废土上算得上是奢侈品了——隐约透出内部柔和的灯光。与外围的混乱不同,这里的地面打扫得相对干净,几名衣着明显比普通守卫整洁、神情也更加倨傲的守卫在附近巡逻,她们的武器也更为精良,甚至可以看到旧世界的步枪挂在肩头。

那名引路的女守卫示意她们下车,自己则快步走向那座最大的集装箱建筑,在一个紧闭的金属门前低声汇报了几句。片刻之后,金属门向内打开,她侧身让到一旁。

店长终于弹掉了烟灰,将烟蒂在车载烟灰缸里摁灭。她推开车门轻盈地跳下车,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有些僵硬的肩颈。阳光恰好从峡谷的缝隙中投下一束,照亮了她带笑的眉眼,以及耳后那根未曾点燃的香烟。店员则如同一道影子般紧随其后,沉默地,带着她那把与她形影不离的步枪。

“看来大老板终于愿意见我们了。”店长朝着那洞开的金属门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走吧,店员,去看看这峡谷里的生意是怎么谈的。”

集装箱内部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似乎是某种香料燃烧后残留的异香,试图掩盖此地固有的复杂气味。与外部的粗犷截然不同,这里铺着磨损但依旧看得出原本质地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几幅看不清具体内容的褪色织物,一套老旧但保养得当的金属办公桌椅摆放在房间中央。桌面上很干净,只有几个文件盒——

和桌后那张宽大的皮质转椅上的女人。

她看起来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发梢微微有些卷曲,勾勒出她棱角分明的脸颊轮廓。与那些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守卫不同,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偏向象牙白的色泽,显然保养得宜。她穿着一件熨烫平整的深色丝质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戴着一枚精致金属腕表的手腕。她的目光锐利而沉静,如同盘踞在巢穴中审视猎物的豹子,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压迫感。此刻,她正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打量着走进来的店长与店员,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战前生产的女士烟。

她的身旁,垂手站立着另一位较为年轻的女性,身着战前的防弹衣,腰间配着一把手枪,神情警惕,显然是她的副手或保镖。

“两位,”女首领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远道而来,辛苦了。”她的视线在店长和店员身上稍作停留,最终落在了店长放在仪表盘上,又被店员随手拿下来的那个鸡肉罐头上,此刻,罐头正被店员单手托着。

“请坐。”她朝办公桌对面的两把简陋金属椅示意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公式化的微笑,那微笑却未曾抵达她的眼底。“外面的人喜欢叫我夜枭——不过我只是这里管事的。放轻松。”

店长毫不客气地拉开其中一把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慵懒,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肉屋。“肉屋的店长。”她言简意赅地报上自己的名号,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被自称”是夜枭的女人,“旁边这位是我的店员。”

店员没有坐,依旧站在店长身后偏右的位置,手中的罐头和步枪以一种微妙的平衡姿态存在着。

“那个罐头,”夜枭的目光再次投向鸡肉罐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欲望——“两位是从哪里得到的?又为什么会带着它来我这里?”

夜枭的问话在略显沉闷的空气中投下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却被店长漫不经心的姿态全然吸收。她没有立刻回答,指尖无意识地在自己膝盖上那件沾染了些许不明污渍的硬质帆布裤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细微的、几乎被呼吸声掩盖的叩叩声。那是一种近乎催眠的节律,与她脸上那抹始终未变的慵懒笑意相得益彰。

“这东西?”店长终于将目光从夜枭身上移开,瞥了一眼店员手中那个孤零零的金属圆柱,仿佛它是什么不值一提的街边石子——“路上捡的。这年头想找点不寻常的物件可不容易。装着真真正正的鸡肉的罐子,”她刻意加重了“鸡肉”二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难以言传的玩味,“这可比那些在沙漠里挖金子的人有意思。”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夜枭脸上,那双洞悉世事的眸子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倒是夜枭首领你,对这小小的罐头似乎比对我们这两个大活人更有兴趣?”

夜枭身体微微后仰,靠向椅背,那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如同蓄势待发的猛兽。她指间的女士烟被优雅地转动着,金属腕表在手腕的动作间折射出一丝冷硬的光。“乐子?”她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平添了几分寒意,“两位带着这样的乐子,闯到我的地盘,总不会只是为了跟我分享一点餐前开胃的见闻吧?”

她身旁的年轻副手向前微不可察地挪动了半步,手按在了腰间的枪把上,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店长与店员。

“开胃?”店长轻笑出声,那笑声在略显压抑的集装箱办公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老板说笑了,我们是生意人,自然是闻着生意的味道来的。”她顿了顿,目光在办公室内那几件称得上精致的摆设上不着痕迹地扫过,“而这罐头,以及它背后可能牵扯到的东西,闻起来……对我们很有价值。”

——她只是把一个充满诱惑与未知的饵抛了出去。

夜枭的指尖停止了转烟的动作。她沉默了几秒,室内只有老旧通风系统发出的微弱嗡鸣。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但店长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价值……”夜枭终于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最初的柔和,却像淬了冰,“这里是商道,我想你们也知道——有价值的东西我见太多了,自作聪明可是自寻死路的敲门砖。”她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当然我想你们大概明白——你们的价值属于哪一种。”

店长脸上的笑容不变,身体却微微前倾,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形成一个更具压迫感的姿态。“那就要看夜枭首领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和这罐头一个材质的鸟了。”她吐字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枚精准投下的砝码,“比如说,装着这种罐头的铁鸟,和几个自以为是的联络员?”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办公桌后那名年轻副手的呼吸明显一滞,握着枪柄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夜枭的瞳孔骤然收缩,尽管她极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店长还是从她细微的面部肌肉变化中读出了惊讶与警惕。那支一直被她夹在指间的女士烟,被“咔哒”一声放在了金属桌面上。

“看来,”夜枭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两位不仅仅是捡到了一个罐头那么简单。”她不再试图掩饰眼中的审视与探究,“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峡谷的风似乎从门窗的缝隙中找到了通路,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沙尘气息,也让室内那股刻意营造的香料味变得不再纯粹。一场真正的较量,在彼此心照不宣的试探之后,终于被摆上了台面。

店长看着夜枭那张瞬间紧绷的脸,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如同猫戏老鼠时那志得意满的浅笑。她没有立刻回答夜枭的追问,而是好整以暇地向后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慵懒自得的姿态,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揭示不过是随口一提的闲谈。

“我们?”店长尾音微微上扬,目光在夜枭和她那明显紧张起来的副手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回到夜枭身上。“我们是肉屋,在做复兴畜牧业的实验——无节制的食用会导致牲畜的灭绝,所以我们的牧场位置是保密的——产量也不能继续提高。”她露出一抹生意人特有的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森然——商战总是这么朴实无华。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店员手中那个鸡肉罐头的顶部,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至于我们想做什么……”店长微微偏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而戏谑的光芒,“这峡谷里突然多了些不请自来的鲜肉,还带来了一只能下铁蛋的母鸡。我们这做肉铺生意的,对这种送上门的新鲜货色,总会多看几眼,评估一下成色和……处理的价值。”

夜枭的目光沉静如水,但水面之下却暗流涌动。她沉默地注视着店长,似乎在评估她这番话的真实性,以及背后隐藏的更深层意图。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换气系统依然在痛苦地呻吟着。

良久,夜枭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几分,也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锐利:“如果这么说的话,你们的肉屋……势力可不一般。但那架飞机上的人我们也都得罪不起的势力。你们两个,看起来可不像是能轻易处理这种食材的人。”她的言语中带着试探,也带着一丝轻微的蔑视。

“哦呀,”店长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看来老大对我们的处理工艺有所怀疑?”她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冰冷的自信,“我们肉屋,处理过的棘手食材,或许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而且,我们处理食材的方式,通常都……很彻底,保证没有边角料剩下——猪什么都吃,你知道吗?”

她特意在“棘手食材”和“彻底”这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其中蕴含的血腥意味,让那名年轻副官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握着枪把的手不自觉地更紧了。

店员依旧一言不发,以平静的双眸割开对面沉静的空气——甚至让夜枭身旁的副手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但这位老大依然沉稳,她的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或许是在压抑着某种情绪。她很清楚,对方既然敢如此直白地提及直升机和联络员,必然有所依仗——而她也确实需要一个不留后患的解决方案。

“条件是?”夜枭终于做出了决定,她的声音恢复了生意人特有的冷静与干脆,“我能得到什么?你们又想要什么——又为什么想要?”

店长脸上的笑容终于变得真实了几分,带着一丝奸计得逞的愉悦。“很简单,”她伸出两根手指,“第一,飞行员和联络员,连同身上所有的配饰,都归我们。第二,飞机上的所有资料、货物清单,任何与希望农场或那枚徽章有关的东西,都是我的——除了罐头。”

她顿了顿,看着夜枭的眼睛,补充道:“当然,作为回报,我们会让那架铁鸟和它上面的飞行员永远安静下来,从你的峡谷里……彻底消失,不会留下任何需要打扫的厨余。希望你们这里的秃鹫足够称职——当然,这不会是问题,对吧?”

夜枭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希望农场?那枚徽章?”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关键词。

店长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看来老大您也知道一些我们感兴趣的内容——看来我们的合作会很有前景啊。”

集装箱办公室内,一场围绕着真肉、谎言与死亡的交易,在废土特有的冷酷法则下,缓缓拉开帷幕。阳光透过磨砂玻璃,将室内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暧昧不明的光晕之中,如同这片土地上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夜枭的指尖在金属桌面上停止了敲击,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掺杂着算计与决断的神色所取代。她沉默地审视着店长,试图将这个女人脸上那抹始终不变的慵懒笑意彻底看穿。

“前景……”夜枭缓缓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如同冬日凝结在岩石上的薄霜。“希望你们的手艺,配得上这份前景。”

她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那枚金属腕表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一点寒光。“我原则上接受你的条件。”夜枭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两个人,以及她们带来的所有麻烦,由你们处理干净。飞机上的资料也由你们随便处理。事成之后,那架直升机和罐头……暂时会留在我的峡谷。大家有段时间没吃肉了。”

店长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对夜枭的爽快并不完全意外。她身体并未放松,反而更深地嵌入椅背,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我同意。不过,老大——在我们开始备菜之前,总得先看看厨房和食材的具体情况,不是吗?”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说谜语。“目标的位置,周边的环境,以及……你的人,能提供多大程度的便利?或者说,能制造多少潜在的麻烦?”

夜枭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亦或仅仅是对这种直接的满意——“谨慎是好事。”她微微颔首,拉开了办公桌一侧的一个抽屉,取出一张用粗糙纸张绘制的简易地图,摊在桌面上,推向店长。那地图线条简单,却清晰地勾勒出峡谷深处一片独立区域的地形。

“这是峡谷东南角的废弃停机坪,我们现在管那叫乌鸦窝——直升机比乌鸦还黑。”夜枭的手指在地图上一个被圈出的位置点了点,“那架铁鸟就停在那里。旁边这座独立的加固仓库,”她指向停机坪旁的一个小方块,“就是那两个贵客目前的住所。那里原本是用来存放一些……不那么安分的货物的,足够坚固,只有一个主要出入口,位于背向峡谷中心的一侧,方便你们进出而不引起注意。”

她抬起眼,看着店长:“乌鸦窝平时里除了特定的守卫,很少有人靠近。那两个人被带过去后,我加强了外围的警戒,但主要是为了防止她们跑出去闹事——或者被不相干的人撞见。”

“至于便利,”夜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今天晚上,乌鸦窝外面的巡逻队都会接到命令,紧急换班——至少会有半个小时的空档。看守仓库的四个人也会在同一时间收到紧急集合的命令——你明白了吗?”

店长的目光在简易地图上扫过,她对夜枭的“建议”不置可否——只是问道:“那两个人,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吗?比如,她们身上是否携带了某些……我们可能不认识的东西?或者,难对付到需要四个人才能看住?”

“除了通讯设备和一些旧时代武器外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但毕竟是希望农场的人,天知道会有什么。那个交易员可不像一般的废土客。”夜枭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人必须彻底消失,不留任何能追踪到你们,或者更重要,追踪到我这里的痕迹。第二,飞机本身不能有大的损坏,尤其是飞行系统,我之后还有用。第三,尽量无声无息,我想大晚上被乌鸦窝那里的枪声吵醒——明白吗?”

“明白。”店长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冰冷的自信,“肉屋处理食材向来干净——保证不会有任何边角料污染老大你的地盘,也不会对餐具造成不必要的磨损。”她刻意加重了某些词语——“只是车你不能扣下——我们需要把尸体转移到更远的地方喂鸟,你也不想在乌鸦窝看到啃尸体的乌鸦吧?”

“真精明啊。”夜枭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要求无可奈何——“那么,今晚月亮最暗的时候。我会确保乌鸦窝那里一个守卫也不会出现。”

“成交。”店长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褶皱,那副慵懒的姿态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合作愉快,夜枭老大。”她伸出手。

夜枭看着她伸出的手,片刻之后,也伸出手,与她象征性地握了握。两只女人的手,一只保养得宜,戴着精致的腕表;另一只则布着细小的伤痕与老茧,指甲缝里似乎还残留着难以洗净的暗色污渍。她们的手一触即分,如同两只在黑暗中相互试探后暂时达成协议的掠食者。

“我等你们的消息。”夜枭说道,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柔和,却更添了几分不容错辨的警告。

“你会满意的。”店长嘴角一扬,带着店员,转身向集装箱的门口走去,那步伐从容不迫——即将赶赴的并非血腥的屠戮,而是轻松的野餐,尽管只有她们两个人明白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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